老家川东山区的大年初一,有这么一个习俗:挑担银水过新年。
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户户都要燃灯守岁。守了一夜的岁,鸡才叫过头遍,便有人家早起找水桶和扁担出门,向村中的水井方向行进。
据村里有智慧的老人们讲:大年初一这天,谁家最先从井里挑水回家,谁家这一年就会最兴旺发达。满满一缸清银水,象征着财源涌进。乡亲们还用早起抢回的银水烧茶,献于堂屋的神龛之下,祈求神灵保佑发财免灾。
在我们家,大年初一早起挑银水的总是三哥。
三哥人长得精瘦,力气最大,村里什么农活都能拿起得起,放得下。每年大年初一这天清早,三哥总是早起赶在其他乡亲的前头,最先将银水挑回家。那时,他不但是我们家最主要的劳力和依靠,也以吃苦耐劳而赢得乡亲们的敬重。因此,乡亲们修房治屋等重活,都要邀请三哥出力帮忙。
面对乡亲请求出力的事,三哥总是一一满足。然而有一次,三哥应邀到西河滨帮一代姓人家抬了一天的通直石回家后,却病倒了。吃了村里赤脚医生开的几付中药也不见好,三哥又拖着病体下地了。后来三哥的病情严重到肝腹水肿,才不得不躺在了病床上。因为家贫,也由于那时的乡村集镇卫生院、县医院的医疗水平低下,三哥多方治疗也不见好转。迷信的乡亲们还专门为三哥请来了巫师跳大神,也没能克制住疾病对三哥的折磨。在病中的那年新年,三哥还坚持抢水桶扁担去挑了一担银水回家。
三哥抢赢了水桶、扁担,也最先为家里抢回了银水。然而,病魔却无情地抢走了三哥的生命。而今,每到新年,想起大年初一早起抢银水这个美好的习俗,总要想起勤劳的三哥,想起勤劳的三哥,总要怀念老家乡村亲们抢担银水过新年的习俗。
三哥,许多年华过去了,再也看不到你勤劳的身影和奋勇当先去抢银水的精气精了。
三哥叫向阳,他的坟地就在村子的向阳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