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妖春秋》第一部《祸起东周》第六章

……

此刻,在距离镐京东面三百余里的一个小镇上,一间驿馆里围满了人,正安静的注视着驿馆中央一张硕大的木桌,桌上堆满了大量的散碎银子,桌前一名身形健硕面容冷峻的男子正举着一个大碗,仰头大口的喝着碗里的酒,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滴滴溢出,在下巴稍显凌乱的胡茬上凝成一粒粒晶莹细小的珠子,男子的喉结由于酒水的灌入而上下起伏,发出咕嘟咕嘟的吞咽声,显得豪气十足,整个驿馆除此之外落针可闻。

突然,一个喷嚏突兀的打断了这份莫名的宁静,男子刚喝进嘴里的酒随着这个喷嚏‘噗’的一声不由自主全都喷在桌上堆成小山般的细碎银两上,男子连忙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暗道:这么晚了谁还咒我……缓缓吐了口酒气,这才带着七八分的醉意对着桌对面坐着的一名老者笑了笑,道:“这碗不算,待纪爷我先去方便方便,回来再继续。”言罢,便起身挤出人群,跌跌撞撞的朝着后院的茅厕去了。

这个自称纪爷的男子自然就是纪弧厄了,而与他对桌坐着的竟然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

这家驿馆至开张以来从未有像现在这般热闹过,以往都只是接待些行脚的客商,而现在连小镇上的居民也全都跑来凑起了热闹,把这不大的驿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掌柜的倒是个热心肠,见这天寒夜冷的,便吩咐店小二从里间端了一盆烧的正旺的火炉出来,给这些前来看热闹的乡民们驱寒取暖。

店小二无奈,手里端着炉子,口中嚷嚷道:“让一让,让一让啊!小心烫着了……”

人群迅速让出一条道来,等小二把火炉端出去放在门外,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累的,只见他额头上已经冒起了层层的汗珠子,正喘着粗气,用搭在肩头的破布擦拭着脑门。

一个行脚的客商突然拍了拍小二的肩头,问道:“喂!小二哥,你这店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的这许多人?”

小二一脸的苦笑,回道:“这位爷!您定是刚到的,我这店里啊,马上就得喝死人了。”

“喝死人了?……此话是何意啊?”听他这般说,一些不明就里的人也都凑了过来,竖起耳朵也想要弄明白这小小的驿馆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二见好奇的人还真不少,也就来了兴致,便侃侃而谈起来,道:“昨日里,我们店来了个牵着一匹黑马的客官,长得气概非凡的,我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定是个有本事的人,这位爷进店以后要了些酒菜,末了说我们店的酒不错,就多要了一坛子酒,等到了结账的时候,这位爷却说身上没那么多银子,哎!你说,这不是欺负咱店小吗?掌柜的倒也没说什么,就让他走,岂料这位爷却说他要买酒……”

“买酒?没钱咋个买呀?”围观人群皆都疑惑,有人接茬问道。

“对呀!没钱咋买呀?”小二接着道:“可这位爷却说了,他就要买咱店里的酒,而且有多少要多少,这位爷还说了,只要咱店里的酒让他喝个痛快,他保证天黑之前把银子给补上,要是补不上就拿他那匹黑马来抵,掌柜的见那马确是匹好马,想他一个人也喝不了多少,也就由得他了,嘿嘿!您猜怎么着……”

“那他到底补上了没有啊?你倒是接着说啊……”众人见小二卖起了关子,便七嘴八舌的催促了起来。

店小二抬手押了押言,淹了口唾沫,这才接着道:“我说这位爷他是真有本事,还不到晚上就把咱小店里所有的酒全都买下了,连掌柜的埋在地底下的那十几坛也没能幸免,全都钱货两清了。”

“他哪来那么多钱?”“怎么补上的?”“是约了朋友给付的吧?”“拿马匹换的吧?”“……”人群哗然,一阵嘈杂的议论之后,质疑之声不绝于耳。

“喂!喂!喂!你们若是不信,自己进去看看,这位爷桌子上堆着的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莫说是买酒,就算买下这间小店那也是绰绰有余的。”小二道。

人群这才安静了下来,纷纷用怀疑的目光朝着店里打量,只可惜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眼望去只能见到一排排的人头而已。

此刻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客商打扮的中年人,一脸沮丧的叹了一声,对众人道:“小二哥说的都是实话,我们哥几个是今日早间路过此地的,本打算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就继续赶路的,没想到,哎……”说罢,一脸的懊悔。

“您倒是把话给说清楚啊,到底怎样嘛?”人群急了,有人不停催问那中年人道。

“哎!”中年人又叹了一声,这才道:“我们刚到之时,便听小二哥说这店中的酒可随意享用,说是已经有位爷付了酒钱,请大家喝的,我们也是一时好奇,就多问了几句……哎!怪只怪不该看着那位爷桌上堆着的银两就起了心思,那位爷说只要每人给十两银子,能喝过他的不但十两银子尽数奉还,就连他桌上放的银子也都归我们,那可是整整好几百两啊……”

“那你们给银子了吗?”人群中有人问道。

中年人点了点头,道:“给了,刚开始我们只是想试一试,毕竟那位爷已经喝了不少了,再说我们有四个人,怎么算也不吃亏啊……直到我们四人一个个都趴在了桌上,这才悔之晚矣,哎!整整给了他四十两啊……”言罢,无比痛心的捂住了胸口。

店小二嘿嘿一笑,道:“你们当那位爷桌上的银两是怎么来的?昨日刚开始时只要给一两银子就能跟他喝酒,而且酒钱免费,随要是能赢了他就可以牵马走人,一但有人开了这头,后面的人都觉着自己占了便宜,慢慢的二两,五两,十两,短短的两日不到,这桌上的银子就堆了上千两还不止……”

人群哗然,均都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

这个小镇虽称不上什么繁华,但位属交通要道上,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客商也不少,上千两银子的数额本也不算什么,但如里面那位,只靠坐着喝酒就能在短短一日里挣到这么多银子的却是人所未闻,不禁让人羡慕不已。

当银子来的太过容易后,除了让人羡慕以外,自然也会让人眼红,有人甚至认为这是靠诈取来往客商所得来的钱财,这简直就是不义之财,这种钱除了自己以外,别人得了去那就是伤天害理的事。一个黑脸汉子愤愤不平的道:“这跟打劫何异?”

听言,人群中一矮个男子眼珠一转,义愤填膺的道:“说的没错,我昨日就觉得此人可疑,还花了一两银子跟他喝了两碗,正常人哪会这般能喝,这人肯定是个骗子。”

人群中立马有人附和。

店小二见人群有些骚动,便出来说了句公道话,他先是撇了那矮个男子一眼,呲笑一声,道:“得了吧牛三,你可别打什么歪心思,这附近谁还不知道你……人家可没逼着你跟他喝,再说你欠咱店里的酒钱可不在少数,可没像这位爷说给就能给补上的。”接着,又对着人群道:“各位,您各位也别眼红,人家可是免费请大家喝酒,能喝多少您就喝多少,分文也不取,至于您乐意花钱,那也是您自诩有这个本事不是。”

那黑脸大汉道:“他这般能喝,那谁能赢得了他,这不是明摆着诓骗大伙吗?”

“那可不一定。”只听小二道:“再能喝也总得有个极限不是,您瞅瞅里面那位老人家,已经跟这位爷喝了有三四坛了,人家可是面不改色,那可真是酒逢对手,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依我看啊,这位爷喝得也差不多了,这会儿仗着年轻还能再撑上一阵子,可再过上一会儿,那桌上的银子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人群这才又好奇进来,均都纷纷朝着店里头挤,想要挤进去瞅瞅热闹,只听小二嚷道:“哎哎!别挤,别挤啊!让我进去先……”

待小二与一众看客拼命往里边挤之时,黑脸汉子与那叫牛三的矮个男子却是留在了原地,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贪婪之色,黑脸汉子微微使了个眼神,牛三也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两人迅速退出人群,很是默契的朝着远处的黑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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