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徐哲怀孕两个月时,被同办公室的张姐看出来了。
这样的50多岁的半大老太太,是机关里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她们在机关里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眼睛既盯着领导,也看着周围,就是放不下工作。
张姐自己身体不好,愿意躲懒,但又不想落下好事儿,所以,她在单位是“诈尸式”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点儿鬼头鬼脑的样子。
但总的来说,她不烦人,平时跟徐哲处得也挺好,她还挺喜欢徐哲,尽管这种喜欢很有保留,但就她这样的老机关来说,已经不容易了。
她看得出,徐哲不是个传播是非的人,品质还不错,是个本分人,所以,她内心泾渭分明的界限处,有一点点模糊,愿意跟徐哲说说有点私密的话。。
她也放心地跟徐哲吐槽单位领导,例如处长老郝,还有过去她经历的几任大领导,人家小姨子、大舅子的事儿,她都知道得门儿清。
徐哲跟她一起,也知道了单位里很多事儿。
张姐更愿意给徐这样的新人讲旧事,一是自己回顾一下旧时光,还兴许想起自己的高光时刻呢,二是在年轻人面前长长门面,你看,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徐哲到现在还记得,张姐说过,当初厅里一楼是个开大会的大礼堂,说是大礼堂,其实也就能容纳200来人就坐。
但老人儿们说起这里都挺自豪的,说是这个礼堂当年办过电视台的晚会,杨澜还来过呢。
张姐说:“杨澜啊,一点儿也不起眼,个也不高,还特别瘦,掉人堆里头都找不着,比你差远了。”
徐哲笑得不行,听她絮絮地说下去。
张姐最爱编排单位的奇葩人,她说当时单位里福利挺好,总发东西,带鱼、水果、鸡蛋什么的。
那时候,大家都不富裕,所以,有些人拿这些东西特别当回事儿,带鱼宽了窄了,苹果大了小了,鸡蛋好了坏了,凡此种种,总有人闹个半红脸。
据说,有一次单位发猪头,200多人,每人给一个。本来这是好事儿,但因为这世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猪头,大小肯定不一样,所以闹了笑话。
单位里有个老魏,天生好吃,能吃,人送外号“大胃王”,年轻时因为太能吃,媳妇儿差点跟他离婚,因为那时候大家都穷得很,他和两个儿子太能吃,都挣一样的工资,可他家月月光不说,还要举债过日子,钱都花在嘴巴上了,媳妇愁得不可开交,一度想要离家出走了。
发猪头那次,他第一个跑过去,挑了一个大的,宝贝一样地抱着跑出来,可是那么十多斤重的猪头,搁在那都不放心,万一跟大家的混了就吃亏了。
他别出心裁,把猪头放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担心别人拿走或者拿错,特意在猪头上贴了个纸条,上面用粗笔写上自己的名字:魏玉林。
这事一直到现在都被传为笑话,想想,一个猪头上贴着人名,就放在单位走廊尽头的窗台上,这画面,简直让人忍俊不禁。
查出怀孕一周后,张姐上班了,这回她休息了两周多,来了以后,跟徐哲大吐苦水,说她心脏难受,差点没过去。又说儿媳妇不孝顺,说是来照顾她,但天天做饭都糊弄,做得都没有单位的饭好吃。
跟李洪领证后,徐哲更愿意听她讲家长里短了,日子鲜活,时光滚烫,没来由得接地气,有活力。
周四这天,跟张姐一起吃了午饭回办公室休息,张姐雷打不动的要睡觉,徐哲怀孕后,也懒懒的,总想歪着躺着。
俩人办公室里有两张长沙发,一人一个地躺下,张姐一改过去沾枕头就着的状态,翻了好几次身也没睡着,还想有心事一样。
突然,她开口问徐哲:“小徐,你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徐哲迷迷糊糊的,一听这话,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啥?”
张姐索性坐起来,试探地问:“你是不遇到啥事儿了,有人欺负你?”
徐哲顿时就全醒了,这从何说起啊?
“没有啊---,咋了,张姐,为啥这么问我?”徐哲也坐了起来。
张姐到底还是明说了,“你,是不是怀孕了?”
啊?
徐哲心下大惊,这个老太太,简直成精了,自己这两天都是晚上吐,根本在单位一切正常啊,她咋能看出来的呢?
张姐见徐哲震惊的样子,以为自己说中了,这丫头被人欺负了呢。
她心疼地看着徐哲,“你别害怕,我不会乱讲的,你一个小姑娘,父母还在老家,无依无靠的,长得又好看,难免被人惦记,你有啥事儿跟我说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你。”
徐哲听了挺感动,也挺感激,张姐这人,不仅躲工作,也躲是非,厅里啥事儿也不参与,也不参加帮派,能这么想为她出头,已经是把徐哲当成自己人了。
徐哲笑了笑,对她说:“姐,我结婚了,只是没办婚礼,是怀孕了。”
张姐惊得站起来,“天哪,你这丫头,跟谁结婚了,瞒得这么严实,真行啊,谁啊,到底是谁啊?”
怀孕的事儿,徐哲只是跟佳楠说了,厅里的同事没人知道,不是故意要瞒着,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怎么说。
徐哲看张姐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姿势,只得笑着把情况说了,张姐大呼小叫好一阵子,又盘问了很多事儿,感慨了半天,这一弄,俩人中午都没睡成觉。
自打怀孕以后,李洪再忙,也会给媳妇儿打个电话,而且好几次都跑回了家,就为了抱着媳妇踏踏实实睡一觉。
徐哲妈妈实在惦记,干脆请了一个月的年假,住了过来,徐爸爸在私企干活,本来没有啥假期,但也跟过来看了看女儿,不能多待,先回去了。
有妈妈在身边,徐哲完全成了个不能自理的呆子,每天晚上妈妈恨不得把饭端到嘴边,水果和牛奶随时都有新鲜的。
徐哲的反应不算重的,只是晚上有时候突然狂吐,其他时候一般都是犯懒,像别的孕妇那种昏天黑地的难受,她还没有。
李洪回来几次,对大17岁的丈母娘礼貌又亲近,对徐哲则心疼爱护到骨子里,徐妈妈感觉,李洪这样的女婿,实在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又到了周五,因为徐妈妈来了,所以李卓就没有再找徐哲回邓光敏那边去。徐哲跟妈妈吃了饭,歪在沙发上看电视,佳楠来电话的时候,她都要睡着了。
佳楠来过几次电话,打趣徐哲要满月酒和婚礼一起办了。徐哲心里倒是越来越不在意婚礼了,有了孩子以后,就全身心的都想孩子了。
佳楠这次来电,有点吞吞吐吐,徐哲逼问了半天,她才说:“我今天看到李洪了,他在房产大厦,身边有一个女的,俩人坐在那里,等着叫号,那女的看上去挺憔悴的,脸煞白。”
徐哲愣住,女人,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