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做好每一天分内的事情,不索取无关的远景。
不表演,也不相信他人的表演。
只愿在时间中慢慢成为单纯的人。”
此刻未来 万物生长
原文刊于《VOGUE》
采访、撰文:吕彦妮
文章摘自《one·一个》
马思纯出生在农历二月节后,惊蛰与雨水之间。古来讲这个时节,天上春雷初响,万物渐渐苏醒,如蛰虫慢慢出动。
这在某种程度上暗合了她的性情,日日常新,灵动自然。
时间流转,于她原本敏感跳跃的个性中更添了几分定力与包容。唯一确凿的事情,她还会继续生长,不急不缓。冰会消融,花要开,我们只需静待。
让自己活成一面湖水
初三那年,马思纯第一次读到小说《七月与安生》,那时候,写这本书的女作家还叫安妮宝贝,一切的一切都是刚刚开始的样子,懵懂而炽烈。
当时十五岁的马思纯近乎天然地想在两个女孩里选择做“安生”,活成她的样子,叛逆,坚硬,洒脱——“像一棵散发诡异浓郁芳香的植物。会开出让人恐惧的迷离花朵。”大抵因为从小就生长在管教严厉的家庭里,内心深处,马思纯一直有一股想要“逃离”去往自由的心。但是长大后“没放肆得太起来”,于是做了演员,正好可以借角色之名,发泄掉身体里的情绪与对世界的诸多离奇想象。
长大后的马思纯,“死都没有想到后来成为了这部小说的主角。”演的却是七月。找到七月,进入七月的过程对她来讲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因为她的成长历程,与自己太像了。“越是小时候被禁锢太久的小孩,长大之后就特别需要释放,也特别容易就放肆了。七月选择了一种比较极端的方式去过自己的人生,我完全理解。”
她理解七月,却并不会真的像七月一般去行事和待人。两个最好的闺蜜,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七月选择隐忍、观察、处心积虑,心里憋着一股气藏着不发最后失去了一切。马思纯说,换作是她,她不会。“你极度信任你的好朋友,也是爱那个男孩的,你就肯定不想去伤害你在乎的人和情感。”马思纯近乎天真地向着刚刚见面相谈不足半个钟头的记者开诚布公地说,自己就曾真的陷于这样的一段关系里,而她处理的方式就是,“两个人我都原谅了,大家现在是朋友。”身边也有人觉得不可思议,问她怎么可以这么容忍?“那个时候的我们都还幼稚,干嘛去过多的责备别人呢?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都会犯错,只是这件事情摊到了我身上而已。我当时问自己,这两个人你爱吗?我都爱。我不想失去他们。我不想这辈子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所以我就选择了都去包容,我很开心,也没有觉得委屈。”‘马思纯说这番话时,双眼始终坦然看过来,如一汪湖水澄明平静。让人不自觉想起那个叫安妮宝贝的女作家在改名为庆山后,于新书里写到过的话:“认真做好每一天分内的事情。不索取无关的远景。……不表演,也不相信他人的表演。……只愿在时间中慢慢成为单纯的人。”
“对啊,人活着的最高境界就是从容,和湖水一样,平静,什么都能够包容,无论发生什么一切都是OK的那种状态。但是其实这是最难的。人总会有怨言,总会有一些在意的东西,你在意的东西就没办法那么从容,没办法那么平静了。”马思纯说,她尚且还在修炼这般性情的过程中。
自己的世界
春天时一起在一个剧组合作的演员井柏然这样总结他眼中的马思纯:“她有一个自己的小世界,她不愿意出去,也没想过让别人进来。”马思纯对此的回应是:“他说的太对了!”
这个“小世界”,自马思纯童年时就开始慢慢构架。她生在一个极重视孩子教养培育的家庭,跟着外公外婆长大。自小即被要求进门回家后要依次到每一个长辈面前鞠三个躬,告知大人自己回来了,不可以不言不语地进门。吃饭前,大人不动筷子她就不准动筷子。从小也没有人喂她饭,“你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没有人会追着我喂我饭。”
直到大学毕业后好几年都开始工作了,马思纯依然严守着“十点钟之前必须回家”的习惯。她并不当这是一种严苛的限制,反而觉得理所当然:“爸爸妈妈会觉得,女孩在外面呆太久不安全。而且,浪费了很多时间,为什么不可以在家看看书?或者是看看电影充实一下自己,而一定要去玩?”现在,随着年岁增长,这种“规矩”已经渐渐放宽,但马思纯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安静回家的生活方式,早已经没有觉得活在束缚当中了,反却不曾想慢慢于其中找到了自己生活的节奏。
如何在繁复嘈杂的世界里学会独处,一个人开开心心地呆在房间里,其是一种安然的定力。类似的话,英国著名作家阿兰德波顿在《旅行的艺术》中早就有所提及。于马思纯而言,这真的不是太难的事情。她和朋友最日常的相处就是一起窝在家里的沙发上,一壶茶,一夜的话。她用“抗拒”这样的字眼来对待一切没有意义的应酬,“不想把精力浪费在那些没有裨益的交流上。”她形容自己的生活是“老龄化”的,宅而热烈。“我特别喜欢深入地谈心、聊天。我的朋友基本上跟我也都是一样的。”
她偶尔也会反思,“这种生活方式挺不像演员的。”总听到人说,学会表演的第一步就是要体验生活,“我这天天在家,体验啥生活?啥也体验不到。”人生至此又实在没有经历过什么大起大伏的挫折,甚至没有体味过真正的“失去”是什么滋味。“唯一的感情体会可能就是从爱情的经历中来的,或者是我天生的一些敏感了。”但她也并不过分为此焦虑,或是一定要为此做什么刻意的改变。“演戏是我最大的爱好,也是我的职业,但是我不喜欢因为这件事情去改变我人生的节奏。”
何苦为难自己?
11岁,马思纯第一次见到心目中的偶像——周渝民。在一场音乐盛典的现场。小姨蒋雯丽知道她喜欢他,专门把自己的好位置留给马思纯。她和姥姥一起去的。在后台,大家都把她往周渝民身前推,说去合个影吧说句话吧,小小的马思纯就定在原地,远远看着她心里“爱得不行不行的花泽类”,却坚决不再往前多走一步。绷着,就是不去,不照相,不搭讪。她记得真切,当时周渝民轻轻咳嗽了一下,她马上就哭了。可就是不肯上前去。
“我从小都不觉得自己又多狂妄,但是觉得自己会……清高。我用得准确吗?或者说,是小骄傲吧。”她这样分析着自己,在11岁心智初初打开时的这一桩小事里,她几乎就看到了后来到当下自己骨头里的性情。“我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欢那个人,但是就是不愿意跟他照相。因为我觉得那样他是不会记住我的,会觉得自己很卑微,所以我就坚决不照。到现在也是,就是再喜欢哪个演员什么的,我都是很拒绝接近的那种状态。我不知道其实是心里面真的一种骄傲,还是一种自卑。”可双鱼座的矛盾和流动又在她身体里分明地流淌着。你说她是骄傲的吧,可在某些方面,她又在乎得那么少,尤其是对自己的情绪。她要求自己绝不要长久地陷在任何一种失控的感受里,无论遇到何种委屈或不爽,她总能找到最让自己舒服的方式度过。
“何苦为难自己?”她说,好像是在特别我特别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们活着一辈子总会失去好多好多东西。唯一能做的是,一个是珍惜,一个就是失去了之后也别太痛苦。”
虽然在《七月与安生》马思纯饰演的是一个叫“七月”的女孩,浓烈而肆意。但她却确凿地说,自己的性格其实是“三月”,也正是她出生的月份。“万物生长,有很多很多可能性。”一旁的化妆师接话问,那秋天呢?马思纯挑一挑眉毛更正他,“秋天枯萎了,我是生长的季节!”她喜欢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每一件事情,无论它们将走向往哪里去,她都相信,万事有其道理,春天就是这样的,“一切都在我们等待结果的过程里。”
“春天里,其实每天是不一样的,它一直都在变。有的花开得早一些,有的开得晚一些。”她狡黠地笑了,眼眉间不自觉流露出一种神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