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在湖北

记得很多年前,我去深圳探亲,那里生活快节奏,每个人都很忙,早上七点不到就出门,晚上十一二点回家,洗洗刷刷,再吃个宵夜,经常一俩点才能上床睡觉。

我一个人很无聊,刚认识的隔壁__那个带着一岁儿子的年轻妈妈,也很无聊,我是第一次来,而她以前在深圳上班,对这里很熟,只是生孩子才回了老家。大家一开口,就知道是湖北老乡,很亲近。我们逛了几天街,便厌倦了,后来她提议去龙岗买房的武汉老乡家里玩。

五一刚过,天气很闷热,坐在低矮的出租车上,又堵车,摇摇晃晃,走走停停,真是活受罪。小孩儿受不了,吐了我一身。龙岗有关口,进出都要查“暂住证”。进了龙岗不远,就到了,新建电梯房,高楼,两室一厅,装修得很精致,屋里摆设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男主人还没有下班,女主人是提前请假回来的,她年轻时尚,事业有成。和我们这些末流人物相比是属于上等层次的。但大家相处得很自然亲近开心,没有半点疏远和距离,她说这里生活工作压力太大了,好怀念在武汉的轻松自由,但出来不容易回去更难......

天然气热水器,我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了一件女主人找出来的她穿不上的小一号的新裙子。飞快的洗衣烫干,穿回自己衣服,又把那裙子洗好烫干,还了回去。(我一直到现在还有点无法理解我自己的行为。)

呆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就离开了......她那种如释重负而又依依不舍的神情真是让人许久难忘......

许多年后,我在武汉,又从俩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这种神情...

认识这位大学老师很多年了,她很沉默,一直不怎么开口说话,那天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拉着我涛涛不绝,讲个不停,真是奇怪。后来她告诉我说,她马上就要到英国去进修两年,要离开了,心里好舍不得,一想到马上就要远离这街道,这小巷,这地上的土,这小巷里的人......她就很难受,万般不舍......她的那种依依不舍的神情,很熟悉......

但她的离开犹如一阵清风吹过......

有一天她又出现在我面前,高兴地喊:“哎,我回来了。”我有点莫名其妙......她说,她在英国呆了俩年,俩年啊?现在总算回来了,她太高兴了......

她离开了俩年?仿佛前几天还看到她似的,没想到一晃就是俩年,我心里很吃惊......

这种吃惊我们经常有的,那天我问一个街坊她儿子离开幼儿园上小学了吧?她就很气愤地告诉我,她儿子读高中了。怎么这么快?自己觉得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在别人眼里看来仿佛一眨眼你就长大了......看门口走过的老人,每天都好像一个样子,总没有变,总以为他不会老,谁知道哪一天他就永远的不在了......

我还遇到一个八十岁的婆婆,她很健康,走路如风,她的儿子在外国工作,她一直在那里帮儿子,现在年纪大了,落叶归根,趁能走得动就一个人回来了,她现在还能动,自己做饭,还会自己做棉布短裤穿,她伤感地说,估计是以后还是会回儿子那里,不然一个人死在这里,儿子还要回来奔丧,很麻烦......

对人生对故乡,她都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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