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春节放假还有3天，办公室
“喂？您说……”早晨9:00，我收到上级的电话。
“这次的事情保密进行。”
“我明白” 我抿抿嘴，神经拉紧，特意放低音量，以防办公室的其他同事听到。
“小刘在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
“她刚接水去了，正好，她回来了。”
电话响起，小刘拿起听筒。
“喂？” 小刘的声音传来。
“小刘，我是张然。很好，赵月也在线上。这次裁员名单出来了。老规矩，保密进行。名单和离职日期，电话后会发邮件出来，春节前要算出预估的补偿金，写明特殊情况，同时计算前两年的人均成本，成本值均到月，按照部门、级别分类……”
春节前本以为可以放下羊，一个电话瞬间将心情拉入谷底。又裁员……公司已经经历四轮裁员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裁员并未结束，前几轮下来，还有几个老大难没有解决，这次又追加了名单，看来公司是铁了心裁员，节约成本。
打开名单，一个名字让我停留，王姨居然在上面？王姨以前的公司被卖到我们公司，人员进行合并。虽是兼并过来的技术部门主管，王姨干活利落，人也随和，所以大家都亲切尊称其为王姨。我脑海过了一下，不对，赶紧翻开员工花名册，王姨还有3年就55了，可以办理退休。这个尴尬的年龄，去就业市场上不会有太大优势，很可能一离职就失业。心抽痛了一下，我故意忽略不在细想。继续查看名单。
李梦怎么在名单上？我震惊了。李梦去年体检查出乳腺癌，检查结果出来后，她立刻住院治疗，接受化疗，目前每个月发放病假工资。在公司工作20年了，还有2年退休。在公司好歹有商业保险，可以多报销点药费钱。要是离职了，只能走基本医疗，对员工来说，药费报销会成问题……
财务的林姐，45岁，在公司工作15年以上，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离职日期是3月底。春节后要立刻和员工谈……45岁，这出去了怎么找工作啊……
脑海响起翁翁的声音，我知道，作为HR，要执行老板的决定，但不代表我没有感情，心隐隐地痛。我故意不去理会。
QQ响起，王姨的消息发过来。“听说新一轮裁员名单定了，上面有谁啊？不会有我吧？”
我深呼吸，回道“别瞎想，我这儿没消息呀。”
王姨：“大家那么熟了，要是有我，你可得告诉我。”
我回道“真没消息。”
闭上眼，我揉揉太阳穴，真的无法平静。拿着水杯出去，走到饮水机旁，盯着水杯里还满着的水，静静地看。
“赵月”，惊醒转过头，我看到财务的林姐。
“你怎么啦？心情不好？正好我刚忙完，现在有空。和我聊聊？”看着林姐，我想起昨天中午吃饭的对话。林姐晚年得女，闺女刚上初中，正想着帮闺女选几个辅导班，为中考冲刺做准备。
“没事，我有点累了。出来透透气”。我微笑着，不敢正视她，赶忙走回办公室。集中精力计算数据，做报表。
春节放假前倒数第2天，办公室
HR部门开会。会上HRD和大家解释，公司裁员是做结构调整、业务转型，大家不用恐慌，HR肯定不会裁员，也不要听其他部门的风言风语，踏实做好手头的工作，如果需要心理疏导，随时可以找她。同事们都纷纷点头。
春节放假前1天，办公室
HRD、主管都休假了，就剩下几个同事。大家私下讨论起来。
“赵月，你说公司裁这么多人，够了么？最后HR也得裁吧？其他部门都裁了，就HR不裁员肯定也完不成上级的指标”招聘组的小爽，一脸担忧地问。
“领导不是说了么？肯定不会裁HR，你别乱想。”我回复。脑海中开始翻找近两年的成本预算，与裁员后支出做对比，当时计算可以节省多少钱来着……
“要我说，公司裁下40多人了，最后肯定也得裁HR”，小刘分析着，“你想啊，员工都少了，要那么多HR干嘛？”
“也对”，我附和着。大家沉默了，彼此心照不宣……
当天回家路上，我一直问自己，“你怕被裁么？”。答案是“我怕”。在这边工作3年，除了重复的薪酬、经济补偿金等等HR的工作，我没自学其他技能。期间也没投简历，偷摸出去面试，完全不知道市场情况。到家。我赶紧打开招聘网站，多数HR的薪酬岗位会有一行字，30岁以下。我已经30加，还在做专员岗位。这个情况不容乐观。
春节回来第一天，办公室
HR另一个同事和各个部门陆续找员工面谈。根据协商情况，离职日期又有变动，改为本月底，所有经济补偿金要重新计算。
“赵月，小刘身体不舒服，需要按时下班，报表今天必须算出来，你辛苦辛苦，今天做出报表。一会儿我让小刘把自己部分的数据发你。”主管张然的声音在电话中传来。
“好的，没问题。”我赶紧看下时间，现在17:40，估摸着大概最快20点做完。查看请假数据时，无意中看到小刘第二天的请假申请，假期类型赫然写着“孕检”。我一扫而过，继续奋战，终于20:30完成所有报表，胃20分钟前就开始抽痛。老毛病又犯了，只要晚上没按时吃饭，胃就痛得不行。我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上周剩下的饼干，塞到嘴里。因为时间紧急，没有时间叫外卖或吃饭，只能先做完报表，趁着领导审核的功夫，找点吃的充饥。
“数据没问题，报表我刚发HRD了，你可以下班了。”主管张然的电话带来了好消息。我欢呼雀跃地收拾东西，关灯，锁好办公室的门。
第二天，临下班1个小时。
QQ上财务林姐的消息传来：“赵月，刚刚部门领导、HR的欣欣找我谈话了，说我在裁员名单上。我为公司工作这么多年，怎么说裁就裁……”
我看着QQ，能想象得出她有多失落多难过，却又不知该如何劝导她。
“赵月，张然找你，在A会议室。”招聘小爽叫我，把我从思维中拉出。
“好的，我这就去”。我回道。
思绪如海浪一样在大脑中翻滚，昨天的报表出错了？还是有新工作交代？目前最新的就是裁员了，没其他事情呀。这个时间按照计划，HR正和各个部门的员工谈话，协商解除劳动合同。会议室如此紧张，怎么会叫我去会议室……
推门进去，主管张然已经在了，桌上几张A4纸。
“赵月，最近你工作觉得怎么样？裁员工作已接近尾声了，之前辛苦你了。最近小刘身体不舒服，也总安排你临时工作，我对你的工作能力非常认可。”主管张然笑着。
“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回答，心跳加快，暗暗地稳住呼吸，等待着……
“你看，公司近几年业绩确实不好，利润也没前几年多了，人力成本你每月计算，相信也很清楚……我们的选择也是迫不得已，相信你以后会有更好的发展……”
走出会议室，我走到无人的楼梯间，泪水默默地流淌下来，透着眼泪，我看着手里的《协商解除协议》。工作3年，勤勤恳恳，最终这个结局。愤怒，被欺骗，不甘心，种种负面的情绪轮番上阵……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我不断地问着自己。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等回过神来，已经19:30。
我回到办公室，只剩自己的电脑还亮着，其他人已经离开。
手机响起，我赶紧接听。原来是舅舅公司的一个员工去仲裁，告公司试用期内非法辞退员工，要求支付经济补偿金。通话中，舅舅的一句话点醒了我，“我们是企业，又不是慈善机构，我只要利润。这个员工能力不行，我当然要辞退他……”。没错，企业只要利润，不讲人情。我从为什么裁我的愤怒中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分析。公司几轮裁员下来，确实不需要3个HR负责薪酬。张然是主管，与各部门领导沟通无障碍，又深得HRD的重用，肯定不会裁。小刘刚怀上二胎，受劳动合同法保护也不能裁。那只能是我，也必然是我。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工作，减少自己的经济损失。离开办公室前，我按照主管张然的要求，提交了休假申请——在离职前将未休的年假休完。
第二天，在家
休假的我赶紧更新简历，开始投递。
期间想起林姐的信息，赶紧回复，：“林姐，不好意思，我昨天没来得及回。您的心情我也理解。您的情况，可以查看劳动合同法违法解除的条款，公司和您协商，重点是协商，选择权在您。”——这或许是我唯一能帮您做的，我心底默默地说。
没一会儿，手机响起，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您好，是赵月么？”
“我是，您哪位？”
“我们是XXX公司。网上收到您的简历。您方便明天上午来公司面试么？”
“方便……”我回答。
窗外，天气晴朗，蓝色的天空，几朵白云慵懒地飘着。
裁员于我来说，是一个结束又是一个开始。
或许，被裁也没那么糟糕。
或许，重新找工作也没那么难，只要用心去找。
或许，未来仍可期，只要用心努力地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