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当我在凌晨三点钟爬起来煎牛排的时候,一种直到现在也无法言明的感觉突然从四周因为开着灶具而闷热的空气中接踵而至。或许可以将其称之为“某种久违的感情”,或许也称不上“久违”,但直到我察觉牛排的一面已经烧焦时,我也没能想出更好的词来形容这影响我填饱肚子的某种感觉。诚然,这确实让我不怎么高兴,但我敢肯定,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冰箱里唯一一块牛排被我烧焦了。
我一边吃一面已经焦掉的牛排,一边喝着有些温热的苏格兰威士忌——没有冰块,因为制冰的模具被母亲用来放饺子了。胸口突然有些发闷,或许是因为我喝酒喝的太急,又或者房间太久没有通风,为了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又喝了一大口威士忌。
“嗒...嗒...嗒...”
我第一次发现客厅的挂钟声音这么大。
听说,如果一直盯着时钟的秒针看,你会发现它转得越来越慢。当我发现墙壁上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秒针已经第三十七次与时针重叠时,我终于不得不忘记那“某种久违的感情”,借以睡眠来消耗这因为焦掉的牛排而索然无味的夏日深夜。
偶尔在酒吧帮工。靠在吧台上,总有人和我聊一些奇怪的事——杀虫剂,泻立停,办公室里微波炉的型号,挂在老式居民楼窗外的袜子等等。虽然奇怪,但这些事总比盯着吧台里的洗手槽发呆有意思的多。
有个戴眼镜的大学生对我说,“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进了辩论社,第一周的主题竟然是‘做意大利面要不要放火腿’,这有什么好辩论的,喜欢吃就放,不喜欢吃就不放,就算不小心放了,也可以挑出来,谁会纠结火腿对于意面的必要性啊,这就像吃烤肉要不要点生菜,吃薯条要不要沾番茄酱,讨论这个根本毫无价值啊。”
“你会放火腿吗。”
“我不会做意面。”
“要不要再喝点什么。”
“啤酒。”
至于做意面到底要不要放火腿,这不是我需要考量的事,我只负责把从厨房里递出来的食物端给客人,然后说一句“请慢用”。
酒吧几乎通宵营业。
我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一边喝过期的啤酒一边看书。
凌晨三点钟毫无温度的风,发红的天空,盲目,无着无落,向不明的空间延伸,直到被一个单薄的影子切断。
“那个...有没有什么吃的...”
“有。”我起身,把女孩领进店里,“吃点什么。”
“意大利面,可以吗?”女孩穿着宽大的裤子,白色T恤,头发胡乱扎在一起,俨然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
“没有。”
“啊...”
“如果非要吃面的话,我可以煮泡面。”我说。
“也可以。”
我跑到厨房把准备过会儿自己吃的泡面放到锅里。
“这么晚还出来吃东西?”我问。
“嗯,太饿了。”她顿了顿,咽下口中的食物,又接着说,“本来想吃麦当劳的,结果关门了,说什么店里在维修设备。”
她一口接一口的吃泡面,看来的确饿得够呛。我本想再说些什么,她却一直埋头苦吃。
没办法,我埋头继续看书,前两天刚从网上买来《心是孤独的猎手》,用来打发时间再好不过。
大概五点钟左右,店长回到店里。
“不好意思啊,让你一个人看店。”
“没事。”
“怎么样,有客人吗。”
“有,吃了份泡面。”
“泡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卖了份泡面出去!”
“还有一杯苏打水。”
“笑死我了...”
我笑了笑,收拾好东西,道声再见,转身离开。
一个经常来店里喝酒的客人曾对我说,“我在这里喝过上百杯的威士忌,但你知道我的名字吗?你肯定知道,虽然我没说过,但你可以从别人口中打听,可能别人也会主动告诉你,毕竟他们知道我会来这里喝上百杯威士忌。如果你连一个喝了上百杯威士忌的客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那未免太没有职业道德了,你一看就是一个很有道德的人,所以你肯定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对吧?”
说罢,他用满是醉意的瞳孔盯着我,我笑着点了点头。
实际上,从未有人告诉过我他叫什么,我对他的名字也毫无兴趣,至于这和我的职业道德有何关系,我也始终不得而知。
诚然,每天周而复始,一成不变,有时甚至会分不清日期,分不清昨天和前天,更严重的时候会分不清去年和前年。分不清也无所谓,向来如此,春夏秋冬在我看来也毫无差别。也许是缺少某种参照物,能分开这一团时间的参照物,就像站在某处的人,头转向一边,嗯,这是左,转向另一边,是右。我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