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树丛被拨开了,一个小孩的脑袋钻了进来,这是个男孩子,名字叫小迪,大约有六、七岁,头发约有二寸多长,乱蓬蓬的。
脸上一双乌黑的眼珠子专注地盯着一只蝴蝶落在眼前的那朵紫色的野花上,翅膀一扑一扑的,翅膀上奇怪的花纹也一扑一扑的闪烁着。
蝴蝶飞走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爬了起来。夕阳将要西下,把他的小小影子拉得长长的。小迪哼着歌谣,陪着他的影子朋友,跨着小步子一蹦一跳地回家去……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空放光明
好象千万小眼睛
太阳慢慢向西沉
乌鸦回家一群群
星星眨着小眼睛
闪闪烁烁到天明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二、
清冷的月色迅速弥漫,夜空中的星星不似盛夏般晶莹闪亮,一阵风吹过,耳边传来寂寥的树叶的刷刷声,寒意顿生。
孩子爸也循着饭香回家了。丫丫一听到开门的声音欢喜奔向她爸爸,“爸爸,你回来啦!”孩子妈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孩子爸回来了啦,丫丫快叫弟弟回来,要开饭啦。这孩子,玩到不知时候了,饭也不晓得回来吃,回来该好好说说他。”
而后她转身继续往锅里撒盐,“今晚熬了小迪最爱喝的莲藕猪脚汤,孩子爸你也多喝点。”然后她从橱柜里拿出三个碗,拿出勺子盛汤,香气溢满整个屋子,肚子的咕噜声似乎更响了。
“妈,找不到弟弟,我问过村头家的阿婶,阿婶说他早就回家了。”丫丫喘着气,看着她妈妈。
孩子妈在炒菜,听到之后,心里也有些着急,放下铲子,“孩子爸,你先过来炒炒菜,我先去找一下小迪,这孩子说不定去了村里哪家小孩家玩,按理说平常这个时候也晓得回家吃饭啊,越长大越不听话了。丫丫你也跟我一起去找一下。”
孩子妈急匆匆地找了好几个平常和小迪一起玩的小孩,他们都说没有和小迪一起。
丫丫说:“妈,弟弟会不会已经回家了?”
孩子妈也想不到他究竟去了哪里,只能赶紧回家看看。
“孩子爸,小迪回来没有?!”
“怎么了,找不到吗?他不在村头阿华家吗?”
孩子爸刚刚炒好菜,转身把菜放在饭桌上。
“爸爸,我找过了。找不到,阿华说他今天没有跟弟弟一起玩。”
孩子妈急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天都暗下来了,他还能去哪里,孩子爸,我们再去找找吧。”
整个村都翻遍了,都没有发现小迪的踪影。
三、
傍晚时分,小迪正乐呵呵地抓着刚刚从草丛边摘下的狗尾巴草,打算拿回家跟姐姐一起玩。这时候,一个头发凌乱的阿婶坐在路边的草墩上,她眼神呆滞地看着小迪,似乎陷入遐思中。
忽而她用手支起身子,走向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小孩。
“哎,小孩,回家吃饭啦?”
“对啊,阿婶,我要回去吃饭了,迟了回去妈妈会不高兴的。”
“阿婶也还没有吃饭了,阿婶已经没人陪我吃饭了。”
她把眼珠子睁得大得可怕,抓住小迪的手,“你陪阿婶回家吃饭吧,阿婶家有宝宝最喜欢吃的糖,宝宝生前最喜欢吃的巧克力,我以前都舍不得给他买,现在都没有人吃了,去阿婶家好不好,阿婶请你吃糖。”
小迪舔了舔嘴唇,肚子咕噜噜地响,平时妈妈不准他吃吃糖,他已经好久没有吃糖了,可是他要回家吃饭了。
“不行,阿婶我要回家吃饭了。”
“没关系的,先去我家,阿婶把糖给你,你再回家吃饭,来吧,我家有很多宝宝最喜欢吃的糖,很好吃的。”
小迪没有忍住诱惑,他最喜欢吃巧克力了,于是他决定拿到巧克力就回家吃饭。
阿婶抓着他的手,一路细声唠叨着:“来,宝宝,回家,妈妈买了很多糖,买了很多巧克力,快回家,妈妈都给你吃。”
扯着小迪的手,她走得很急,一走进屋里,她立马把巧克力和糖抓一大把给小迪,撕开一颗巧克力塞进小迪嘴巴了。
“多吃点吧,宝宝,只要你在,妈妈多少糖都买给你吃。宝宝,你乖乖在这里吃糖,妈妈先去做饭。乖。”
小迪把巧克力和糖塞在裤袋里,嚼着嘴里的巧克力,“阿婶,我叫小迪,谢谢你的巧克力,我要回家吃饭了,再晚点回去妈妈会骂我的。”
阿婶露出着急的神情,“宝宝,你想吃饭吗,妈妈给你削个梨子,你不是最喜欢吃梨子吗,以前你总是闹着要吃的,乖乖,妈妈给你削,吃多少都可以。”
小迪想要挣开阿婶紧抓住他的手,“阿婶,我真的要回家了。”
阿婶生气了,她怒声责怪小迪,“回家,回什么家,这里就是你的家,妈妈给你削梨子。”她拍了一下小迪的肩,让他好好坐在椅子上,然后就拿起水果刀开始削梨。
周遭寥静得有些异常,天色越来越暗,小迪感到害怕起来哭起来,他要回家找妈妈。“呜呜,妈妈,我害怕,妈妈,你在哪里,妈妈我要回家,呜呜……”
“宝宝,别哭,我就是你妈妈啊,妈妈在这里别害怕,天黑了,乖乖,等明天太阳公公升起来了你就能看见光了。”她擦了擦小迪脸上的眼泪,紧抱着他。
“妈妈,我要找妈妈,你不是我妈妈,走开,我要回家”小迪挣扎着推开她,手脚乱踢,小迪好害怕,开始抽泣得眼泪鼻涕直流。
她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你不是我的宝宝,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宝宝,我的可怜宝宝已经看不见光了,为什么要带走他!”
天色静寂得可怕,寒气骤升。她疯了,开始发疯,四处砸东西。
“老天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她眼珠子都要睁大得脱出来,“我要把你的眼珠挖出来,给我的宝宝他就能看见光了哈哈哈,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凭什么都走我宝宝的视力,凭什么夺走我的家人!……”
她拿起身旁那把削梨子的刀,狠心地插了下去……
四、
警察赶到的时候,现场一大片血泊,鲜红得刺眼可怕。一个女人口吐白沫,趴倒在血泊里。
一个月前,女人的家人东拼西凑,砸锅卖铁,终于凑够钱给她儿子换眼角膜。在赶去医院的路上,女人的丈夫和儿子却意外车祸身亡。她受到巨大刺激,精神变得不正常,这个人要不是疯疯癫癫,就是呆呆滞滞。……
“妈妈,你在哪里?”小迪从噩梦中逃脱醒来。“乖乖,我在这儿。别怕,妈妈保护你。”
孩子妈搂着小迪,下颚靠在小迪的头上,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小迪闻到妈妈身上熟悉的味道,听到爸爸妈妈和姐姐熟悉的脚步声,内心终于安定下来。只是为什么周围突然异常吵闹又似乎异常寂静。小迪伸开手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小迪你饿了么,妈妈给你熬了汤,你最喜欢的莲藕汤,你要喝吗?”
“妈妈,为什么天还没亮了?”孩子妈突然觉得鼻子好酸,她噙着泪水,“对啊,天还没亮了,你乖乖地喝汤,太阳公公今天偷懒了。”只是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小迪大概再也看不见了。
"小迪,你还记得妈妈叫你的歌谣吗?唱一个给妈妈听好不好?"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
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
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
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
燃烧小小的身影在夜晚
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
短暂的生命努力的发光
让黑暗的世界充满希望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
我的心我的心还在追
城市的灯光明灭闪耀
还有谁会记得你燃烧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