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叶芝《当你老了》
一
琼瑶，这个名字是某个时间阶段的爱情标杆：爱情至上，不顾一切，生死不渝。
然而昨晚，这位名叫琼瑶的琼瑶式女作家，发脸书称自己“一夜之间,成为众矢之的”,并宣布自己将关闭脸书,“这次是‘珍重再见,后会无期’了”。
丈夫平鑫涛失智，对是否插鼻胃管这一问题，她与三个继子女之间产生了巨大争议。
她主张尊重丈夫嘱托，病危时要走得清清爽爽，要求“尊严死”。
继子女自然不能忍受失去父亲，认为父亲是失智而非病危，作为子女不应该放弃。他们埋怨琼瑶单方面决定放弃病人生命，不过是嫌弃他病重拖累的缘故。
双方数次隔空喊话后，琼瑶终于崩溃，发文声称在攻击下，与平鑫涛的感情“已经变得苍白薄弱”，将成全子女“把爸爸还给你们照顾”，并且暂时不会探视，要出国换换心情。
这个把爱看得比命都重的女子，面对老年痴呆的丈夫，一场争战之后，披上“爱情至上”的保护色，逃走了。
这事情既涉及琼瑶与平鑫涛的婚恋往事，也涉及其家庭内部纠纷，外人其实很难评价。但这事情的背后，一个妻子从坚持到最终的退出，却值得引起思考。
二
蔡康永说，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听了不禁让人恻然。
彼时相乐，即便“使君有妇，罗敷有夫”，注定是一场不被舆论接受的婚外恋情，平鑫涛依然抛家弃子，闹得沸沸扬扬也不在乎。
纠葛十年之后，琼瑶41岁时嫁给了平鑫涛。38年的婚姻成就了彼此的声名和灵魂相伴。
平鑫涛在《逆流而上》一书里，向世人展示了一个抢着道歉的丈夫和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用心描写了两人相濡以沫的生活。
琼瑶对他，不能说不用心。从她在脸书上发文的表白来看，年老之后，平鑫涛有十几年是身体欠佳的，她像每个普通妻子一样照顾左右。
只是，大难终究是来了。
意气风发不再，平鑫涛的智力几乎退化成婴儿，痴痴傻傻看着人世，像个物件一样任人安排。生平温文儒雅，定然不会想到如今的满地狼藉。
住院的一年中，琼瑶说“自己老了”，只能一周问候几次。被继子女埋怨，千回百转，终于疲倦。她无力坚强到继续陪伴左右，只能把平鑫涛推出来。
如果当年，你没有把一个伟岸倜傥的他还给一个妻子，今时今日，又何必把一个命薄西山，年老无助的他扔给继子女呢。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不记得我了，爱情就可以结束，就可以退出了吗。
三
女作家陈彤曾经写过这样一篇文章，名字叫《你必须爱我》。
她不幸得了绝症，来日无多，像所有缺乏安全感的女人一样，她用哭闹用离婚来考验丈夫的真诚。丈夫始终不离不弃，并且义正言辞地告诉她：你有权利来要求我的陪伴，并且要求我必须爱你。
是的，你必须爱我。如果平鑫涛可以发音表达，是否也会有这样的心理诉求呢。即便他不愿拖累，如此标榜爱情的你，难道也不能看到他的脆弱，看不穿他的心思吗。
你说自己老了。你埋怨他为何让自己左右为难呢。你哭诉说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有时间去写几本《病人自主权》和《善终权》，却没有心思去弄明白，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既知人生苦短，何如卸下心头的重担，做最后的温情陪伴呢。
多少情侣，可以同甘，却无法共苦。可以共苦，却无法相濡以沫。千回百转之后，终究选择离开。
答案只有一个，在你心里，他已经失去了从前位置。
爱情是什么，我们从来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解释。但至少知道，在爱里面，不只有幸福地心灵体验，也有痛苦的坚持与承担。
而最考验人性的，就是在对方极度狼狈地时候，你还肯不肯看他一眼。
再好的妙笔，也无法圆满一个逃走的妻子。再好的理由，爱情也不是一场得体的退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