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的彷徨者
二
我的故乡在一个城乡结合部的乡村,当你站在田垄上时,故乡的麦草气息总是扑面而来,交错的二层房屋与土胚房交相辉映,农村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世界了,这里成片的麦田,充斥着拖拉机和电动摩托的土道,环境虽然杂乱无章,但是却秩序井然。在家乡的村子里,我拥有着和平,秩序,安宁,责任,良知和慈爱,这是最初我的生命得以浸润并且完善成长的纯洁环境。
从一开始,故乡就是我灵魂之所在,故乡的田地、土壤和繁盛的草木是我的朋友。儿时的乡野广阔而柔和,农田里的麦子起伏绵延。我常常在其中自由漫步。花开的时候,我会一边欣赏山谷间的溪水一边闻着花的芬芳,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我的脚步踩着草地的沙沙声是静谧的麦田中唯一的声音。当耀眼的阳光照射着目之所及的乡野,我便会充满着自由与喜悦之情四肢张开美美的晒着太阳。
对于故乡我从灵魂深处有一种微妙的情感,那是无边无尽的眷恋与亲切。家乡的后山斜坡上生长着各类树木,有白色的榉树,橡树和榆树以及低矮的灌木丛,树条交叉错杂、互相紧紧依偎如同拥抱一般、杂草和青苔都各自按着自己的本性生长着。对我来说故乡的每一棵草木都是有灵魂的,我给家乡的树木每一棵都起了名字,像铁蛋、二妮、狗剩、铁柱之类的,树是静谧的是温顺的,坐在树下时我会与它们聊聊天,我能够理解每一棵树的灵魂!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叫自己阿树的原因,周围熟识的朋友都这样叫我。而故乡的人也像所有普通的芸芸众生一般,活得既平凡又伟大。小的时候啊,我喜欢躺在家里的麦草垛上,直到现在我还在怀念麦子的香气!故乡的一草一木都融进了我的生命。在新鲜的泥土中才能长出好的麦子,从深邃的大地上才能长出鲜活的生命!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我的美妙的故乡会那么快就即将不复存在了。那时村里的人整日里讨论的都是城市规划啊拆迁之类的。我的故乡由于临近县城,所以要被拆迁了。一想到自己熟悉的村宅要被那如巨大怪物一般的推土机、挖掘机之类的毁灭,并且还要把我爱着的那些树都连根拔除时我只感觉到自己灵魂的一部分也随之毁灭。政府的办事效率很高,并且村民也只在乎能拿到多少补偿款。所以很快故乡就已变得面目全非、满目疮痍,看到此情此景,我两眼一黑虚弱的昏了过去。什么时候醒来的我也不知道,世事叫人寒心,家乡已然不是我熟悉的模样,一座座曾经冒着袅袅炊烟的村宅已被夷为平地,在这荒凉萧索的世界中只有一朵小的几乎看不到的野花凄凉的开着,一切都变了,全不是记忆中的模样,记忆中的故乡如今已经烟消云散了,我的眼眶里泪花滚动,心中只剩一种异样的痛楚。永远回不去了,我的故乡,那些曾跟我形影相随的花草树木也永远不复存在了!只剩下我自己迷惘惶惑的看着眼前冷漠阴沉的天空!
故乡啊,那个在我心中如珍贵明珠一般神圣不可侵犯的故乡从此彻底不复存在了,那些曾与我朝夕与共的静谧、宽广的土地、那些优雅的生长的树木、无名的灌木丛、湿潞的青苔、盘旋在田野上空的鸟儿从此以后都彻底成为记忆了。如今望着这一片荒芜废墟,过去的一切都如同幻觉一般,但这幻觉却是我一辈子魂牵梦萦、无论如何也磨灭不掉的,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从此以后,我便要做一只背井离乡、四处漂泊的丧家之犬了!曾经鲜活生动又亲切可爱的故乡如今似雾一般在我眼前只剩下一个不清晰的轮廓。我不知道故乡的山和小溪叫什么名字,也许她们压根没有名字,但她们却把她们的美深深的印在我的心灵上!如果我会写歌,我定要写一首关于乡愁的幽怨曲,在故乡的山坡上,去倾听内心的悲歌。
漫天的繁星环绕着我,本来沉寂的星空因为流星而灿烂。星星在向我微语,那时春天的花瓣凋谢时掉在我脸上的感觉,露水淌过我脸旁的感觉是那么驰魂荡魄。如果有永恒这种事存在,那就是故乡的夜晚吧,是下过雨之后的泥土气息,我爱故乡的夜空、爱故乡道路旁的草,故乡的一切都是甜蜜的温馨。不管世界再怎么变动不居。故乡是永恒的,是确定的!离开故乡,我的世界将要从绿色变成灰色,因为离开故乡我将去往城市。而城市,在雾霾中,无边无底,深不可测的灰暗就是城市的底色。
故乡没了,我有点恨那所谓的现代化,只觉得怀念故乡的水井,故乡的山谷,有时候我会找一个有草木的地方躲起来,悄悄呜咽。别了,溪流,别了,晚霞,从此要跟这里的一切彻底告别,说再见了。我熟悉的树没有了,好多被连根拔除了。树是有灵魂的哦,人类不明白这一点,我可是清清楚楚的呢!并且树的灵魂跟山的灵魂是相通的哦,那么多的树木成片倒下,连远山都在跟着啼哭呢,我能听见那深沉的呜咽声,在黑暗中久久地回荡。我不舍得自己的故乡,即使它已不复存在,我还是恋恋地徘徊。可惜这世界之大仍然安放不下我的这一缕乡愁,即使隔着一个海峡,尚且可以我在这头,故乡在那头,我却从此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寻找自己的故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