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人间别有愁,恰是人间冷清秋。
她清丽秀雅,端庄娴静,如秋月般皎皎出尘,如百合般清新怡人,是落入凡间的冷清秋,是灵秀出尘的素百合。
她是出生于没落书香人家的清贫女儿子,可她也有她的勇敢与果决,矜持与骄傲,爱了便是爱了,门第杂念挡不了她前行的脚步;不在一起便不在一起罢,我何须求你?我自信凭我的本事在这世间还是可以生存下去的。她有才气,有才情,但更有自己的人格和操守,当她知道再也无法挽回时,她独上阁楼,待大火烧尽,便悄然离去了。
她自重而独立,金太太却剥夺她自食其力的心性;她素静而安然,金公馆却埋葬了她那份淡泊宁志。她小心持家,深知自己是贫家女子,却总是遭到玉芬的攻讦;她内敛大方,处处小心谨慎,却总是与大局格格不入。是的,格格不入,她于新旧交替时代独立自主,却与那个家族,看似繁华实则已走向衰败的家族格格不入。她有自己的人格,自己的品性,怎能甘于骄奢淫逸而不思劳苦?她有自己的清高自持,怎能甘于同流合污而不思悔改?她,与那个家族,那个阶层,格格不入!
金燕西,一个即将没落家族的公子哥,不学无术,懒散任性,寄生于即将大厦将倾家族最后的荣光,骨子里是纨绔子弟的冷漠与自私。他,一个活脱脱的寄生虫,怎配得上她?她满是才气,清高而有气韵,他不学无术,借着一副好皮囊,用欧阳于坚的诗骗好感;她对婚姻认真而坚定,他婚前婚后两个样,无法忍受平淡的婚姻生活,只会寻欢作乐,一旦娶回家,便将当初的誓言真情抛之脑后。这样彻彻底底的两路人,偏偏在命运造化弄人之下,相逢。
一副好皮囊,一身假才气,清秋就这么简单的迷失了?不太懂,探究来,却发现自有踪迹可寻。少女情怀总是诗,那时,他深情,他体贴,他好学,他风流潇洒,他英气不凡,怕是所有怀春少女心中的白衣少年郎吧?是那个梦中的白马王子,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降临,多么浪漫,又多么美好!再如何的清高自持,才气逼人,冷清秋也是俗世人家的女儿,她寄人篱下,有着市侩嘴脸的舅舅,有着贫弱无法独立的母亲,她的出身使得她面对着金燕西的权势富贵存在着天然的劣势,躲,躲不掉,逃,无路可逃,她的阶层决定了她看不透这背后的真相与寒凉,那时的阶层固化,决定了她没有看透真相的眼界与目光。她还是个单纯的女学生,怎会明明白白知晓,这样差异巨大的两个阶层结合,她将面临多少心酸与狼狈,苦楚与不堪?她也并非拥有挽大厦之将倾的能力与气概,所有的不过天然一段才情与自持,又怎能挽救岌岌可危的家族与日渐远离的他?
不信人间别有愁,恰是人间冷清秋。
被表象蒙蔽双眼,以为爱情可以无往不利,一朝错,一生悔,一刻情,一世恨。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沦陷,只好沦陷。如果说爱情是一场战争,那么在武器装备弹药都缺乏的情况下,在权势富贵的天然衬托下,她毫无还手之力。倘使那人还有着当初追她之时的初心,婚姻中有再大困难,他知冷知热,同舟共济,这样的婚姻,未尝不可。只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活脱脱的寄生虫,指望他,别想了!婚姻面临矛盾与纠葛,家族面临即将灭亡的灾难,内忧外患,朝不保夕,他却夜夜笙歌,她以泪洗面,欲沟通不得,欲劝说无法,本就是三观差异巨大的人,在困难面前,更是少了一份理解与懂得,他丧失了对她的尊重,摔下的花瓶,无根的百合泼洒一地,点点都是伤心人的泪花。彼时,他将百合花置于葡萄藤上,赢取她的欢心,如今已无了当初的珍爱、珍惜之心。就像爱情,就像葡萄藤上的百合,纵然美好,纵然繁多,又能开得几时?无根之花,如何长久?你眷顾的是那花开时候的瞬间,竟丝毫不顾及她的凋零了?多么悲哀,多么可笑。
伤了心,冷了情,你搬到了小阁楼上,薄菜清粥,翻书阅经,再不用它金府的一分一毫,孤儿寡母,简单度日。至此,你终于懂得,从相逢到相爱,是命运给你开的一个玩笑,多么的无厘头,又是多么的有迹可循。既然是错误,那么便该改正了。那场大火,是人为或者无意,你不愿探究,只带着孩子离去了。带着孩子,远离这是是非非之地,远离这伤心苦楚之地。
非是不爱,恰是爱了,才伤心。只是可惜了,你的一腔真情,终究是错付了人。
你走了,他醒悟了。可是,这醒悟,太迟。南下北上的火车,只是一个擦肩,你们终究不会相遇了。
当爱已断,缘已逝,便不会重逢。
终于,她入了佛门,以卖字为生,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