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鹭
2010年，15岁我第一次离开了父亲，当我说要去找我妈时，四十几岁的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简单地言语中透着惊慌和来不及躲闪的失落。
是的，我要让他失望了。在原生家庭吵吵闹闹的乌云下，我很讨厌生活，厌倦了这个小镇、厌倦了整日在我面前唠叨的父亲。
01.
我曾在简书里写过一篇文章叫《为了让我当公务员，我爸让我嫁个街头小混混》，我已经无法用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的父亲了，借用一个简友的评论就是：太怪了。
性格古怪的父母会把自己日常所遭受的一切原封不动的撒在孩子身上，早年的时候我的父亲就是这样的。
上初中的时候他会在院子里盯着我的屁股看，并且是目不转睛的那种，边看还会来一句：“屁股一扭一扭的，真好看。”顺势邪恶的朝我嘿嘿一笑，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脊梁骨是一阵冰凉。
夜里或是早晨起床的时候，他也不穿长裤，常穿着自己的大红短裤就出来了，我从来不敢正视他身上的器官，反正就觉得男人那东西在档前一甩一甩的，让我满是害怕和不安。
我和奶奶说了这事之后，奶奶若无其事地对我说：“人家养的闺女，你不给人家看你屁股 ，没天理啊。”
奶奶没有任何文化能说出这样的话不奇怪，可我爸好歹也读过书啊。
这件事成为我心间的一个梗，我始终过不去。
那时候最爱看《知音》杂志，上面父亲强奸或是猥亵女儿的真实例子也有很多。
写到这或许有很多人骂我是疯子，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许你根本不懂我的处境。
千疮百孔的我内心太敏感，只想用尽自己一切力量，保护自己长大，不让自己受伤。
02.
上高中后，我更是对父亲越来越“惶恐”。平日在家还要帮他洗内裤，在烈日炎炎的午后，听着周围蜜蜂嗡嗡的声音，我多么渴望能有一个妈妈，父亲身边也可以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那时候我的身体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差，隔三差五就要去医院，这让家里唯一劳动力的父亲力不从心。
扬言要把我赶出家门，让我自生自灭，他说他治不起了，整日怨天尤人，骂奶奶为什么当初不把我送人了。
记得是2011年7月的一天，父亲独自去邻市帮我买药，那是一种特效药，一辈子没出过门的他那天吃了很多亏，就差没给人下跪才将药带回来。
吃晚饭的时候，他一边对奶奶说后悔养我了，还大言不惭地说我是个赔钱货，奶奶则在一旁哭着说：“哎，我早知道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就听你的，送人，现在把我们家拖垮了。”
这些话，我在门外听的很清楚，想过很多方法离家出走，走在大街上看着万家灯火通明，而自己竟是无家可归，蹲在地上会抱头痛哭，朝着妈妈的方向，喊一声“妈”..........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爷爷燃起了我的希望，他去山上挖草药给我治病，有爷爷在父亲也不敢再提把我赶出家门的事了，我这条贱命也得以延续至今。
你们也许真得想不到我生病的经历，在这里写下几句吧：
12岁那年，父亲带我去县医院做胃镜，当时已经有麻醉无痛的，为了省钱，我做了有痛的胃镜，任凭那根长长的管子在我胃里搅拌。
多年后，我再次做胃镜，做无痛麻醉的，进去医院候诊的时候看见一个大叔做有痛胃镜的样子，眼泪和恐惧吞噬着我的身体........
14岁，父亲又带我去邻市解放军医院做肠镜，喝肠镜之前要洗胃，记得是娃哈哈的矿泉水两大桶要在一小时内喝完，我边喝边吐，做肠镜时医生还说没洗干净，折腾了一天，最后诊断结果居然说我没病。
我父亲出医院门就开始骂人了，骂医院、骂我是个赔钱货、骂我命不好，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转身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躲在医院地下室哭。
03.
从下午两点多一直待到六点，整个人虚弱得快不行了，最后是一个好心的叔叔把我送到了派出所，之后就是派出所通知我父亲来接我，在派出所的院子里他还没进来我就听出了他的声音。
他一边哭一边在讲电话：“我不该骂她，是我错了，大姐，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他那踉跄的步伐和哽咽的泪水，在艰难岁月里慢慢熬着，他很辛苦，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成为了他婚姻的牺牲品。
童年，忙着活命；少年，学着懂事；现在，独自坚强.......
2012年的时候，爷爷生病去世了，原本就不热闹的家里变得更冷清了，从此我们家好像都被亲戚朋友遗忘了，发生任何事情都无人帮。
奶奶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起初还能为我们做饭，给父亲洗衣服，有时还要和父亲去地里干农活，时间久了，奶奶就彻底地走不动了，再到现在的老年痴呆。
这一路，不止是我，我们相依为命的这三个人都走得很艰辛。
本来父亲姊妹众多，至少在困难的时候应该有人帮一把，但就是因为他平时的所作所为让几个姑爹都疏远了他。
之前他一直在砖厂打工，当时我姑爹、三姑爹都是他的工友，但因为他在的时间最长就有点仗势欺人的感觉，常在背后捅姑爹刀子，在老板面前讲闲话，利用姑爹不说话不回嘴的性格骂人家是猪，或者一些更难听的话。
大家一开始都没和他计较，后来他越来越变本加厉，亲戚间连简单的走动都没有了，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更是无人愿意帮他，这个时候，他就理所当地把这一切归咎在我身上。
大学毕业后我没能让他在亲戚面前扬眉吐气，反而一次次重病，让他成为了亲戚口中的笑柄，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04.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对他的感情，我理解他，心疼他，只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带给他最好的，他却一直看不到。
高考结束后，去县城打工，那是我第一次走出社会，遇见了很多朋友，十八岁的我还要帮他物色着对象。
一个工友阿姨同样是离婚，只是年龄比父亲大七岁，和他第二任老婆同龄，我千方百计在中间帮他搭线，可他却说对方年龄太大了。
为了和那位阿姨交心，我认了那个阿姨当干妈，她也对我很好，她身世经历那些更是凄凉 ，我在县城上班的时候有时间就会去找她玩。
这件事没弄成之后，我就很少掺和我父亲的事了。
去年的夏天我回到家乡工作，亲眼目睹父亲玩婚外情，差点自焚。
第一个女人是他初恋，和男人离婚后回了老家，那女的恨他当年的抛弃，直接就远嫁江西去了，看都没看他一眼。
第二个女人是他的朋友，可能是年轻时候认识的，对方已经结婚已经做外婆了，但老公常年在深圳打工，可能是孤独寂寞症犯了，几乎每天都来我们家找他。
那时候奶奶看出了端倪，好心提醒他，却还差点被他打瞎一只眼睛，我回家后听说他打我奶奶，差点没用刀把他砍了。
我也亲眼目睹那个女人经常来我们家找他的情景，有没有出格的行为我不知道，但两人经常在客厅里打情骂俏，有时候她打电话给我爸被我接到，我会直截了当地和那女的说人不在。
之后便是我大姑受不了流言蜚语来我们家询问情况，才知道这件事，更是把父亲骂的狗血淋头，那女的丈夫回来之后就不再来我们家了，但偶尔还是会听到他和那女的讲电话：
“你有没有想我，叫你离婚你又不离……”这样的话。
05.
时间翻转到了今年，养病的那几个月来，我越来越发现他真的是个矛盾体。
明明有时候对老人很好，可气急败坏的时候却要打老人，整天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会用各种腔调说话。
平日出去干活，最喜欢追在老板后面拍马屁，整天和一堆老婆娘混迹在一起，讲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背后不少人在戳他的脊梁骨，大家会说果然是没媳妇管的人，说话不知轻重。
私下劝过他多少次，可他却嘻嘻哈哈装作没听见，只要和他一起出去干活，我肺都快要气炸了，不论是在长辈面前，他都是口无遮拦，说三道四，什么男人女人之间那点事他都说得出来。
如果哪家的孩子考上重点大学或是毕业后考上了教师、医生，他更是会百般羡慕，还要怨天尤人的来一句：“自己养的为啥就没那好福气。”
这么多年，我都已习惯了他吹牛皮、怂天怂地的脾气，基本上过年过节他都不着家，稍微说他几句，他就说你管好你自己，要是你早早听话我也就不消跟你受活罪。
是，我很感激他供我读书，可养育子女确实也是父母应该尽的义务啊，父母子女间更应该是平等的啊。
我不知道父亲以后会不会有老伴，人到中年，依旧我行我素，早已习惯了这么多年没人管的日子，不知道当奶奶百年之后，他会不会感到孤独。
怂天怂地、恨父母、恨子女，万般怀念从前，却又在最该珍惜感情的时候玩弄青春，到头来，能留在自己身边的人又有多少人。
我算是个意外，能留在他的身边，不然这一生用奶奶的话说：“你连死后给你抱骨灰盒的人都没有。”
而我谈恋爱时奉行的一个条件就是：不论我的父亲从前如何，首先都得孝顺他，我去到哪里，他就去哪里。能满足我这个条件的人，说明他接受了我的家庭，和我的过去。
如今，人走茶凉，父亲开始反省自己昔日种种劣迹，感叹造化弄人，自己曾想送人、打死的女儿才是最后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可悲，可叹。
这也许就是我们常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愿这一生，上苍能护我父亲安康，佑我奶奶长寿，我愿意折寿十年换他们的幸福。
—我是白鹭，感谢你的阅读—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