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车从原来的小学门口进过,正巧是学生上课时间,匆匆扭头,朝里面望去。
看到教室门敞着,班主任走进来。
课堂肃静,老师突然提问,坐在前桌的你站起来,红了耳朵,坐下的瞬间,我迅速在你身后粘上贴纸,没被发现。
略微走神,课本翻到最后一页,最新修订于2001年。此时,一声清脆鸟叫打断老师话语,小脑袋们纷纷右转,试图找寻它的身影。
推开窗,操场上下起了雪。
不大的雪花来不及结成冰层,便被男孩女孩们的小脚踩得支离破碎,银杏叶憔悴的趟在脏兮兮的雪水里,轻叹着遗言。
你跑到班上兴奋的拉着我去操场打雪仗,雪球砸在身上,不痛不痒的冰凉。手被冻得发红,眉毛上落满雪花,水泥地遍布稀稀拉拉的脚印,肮脏湿滑。我的校服裤脚湿了,颜色变成深深的墨绿。
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嬉皮笑脸对着爸妈说,我出去啦!跑到门口,彼此傻乐的像是要牵着手奔向未知世界,遗落嘴边的饭粒,被全然忘记。明明只是重复昨天前天大前天的游戏,却乐此不疲的开心着。
余晖殆尽,路灯亮起,口渴的打开街边小卖部的冰箱。
把收到的超女模型丢书包里,从冰箱取出一只棒冰,掰成两半丢给你,舔一口,冰冰凉凉。金星出现在远一点的天空,晃晃悠悠,花掉一小时终于走下学校的小斜坡,将五角钱交到售票阿姨手中,坐上回各自家的公交。
刹车停稳,车门打开,学生全下光了。
看了看手表,两点零五,时间还早。左右望了望,没车,快速穿过马路走进小书店。老板说,最小说到了,青年文摘呢,你要不要?开心的付了钱,拐进隔壁奶茶铺子。
不加珍珠是谁的,店员晃了晃杯子,我应了一声。
今天又下雨了,还真是没法躲过每逢运动会必落雨的魔咒啊。就站在店门口,望着校门,等待你们走出来。一杯奶茶喝完了,人还是没来,气呼呼冒着雨冲进去,原来是雨中的短跑比赛已经开始,远远见到你淋湿的刘海和有些紧张的神情,消了气。
穿过操场,爬到小楼梯上,坐下。
面前绿油油的足球场上,有两个低年级少年,把球踢过来,踢过去,如时间钟摆,划过来,划过去。我转过头,嘟啷着说,这么快就要毕业了诶。你没看我,眼睛望着远处,好像笑了,又好像没笑。
阳光洒在斜坡上,缓缓朝校门走去。
我捏着刚取到的录取通知书,特意回头看了看,路上没有人,蝉不大声叫,风轻轻吹着,树叶也睡着了。原来真正的告别这么安静。
我自言自语,用手推旁边的小铁门。
推不开啊,我转过头说,脸上写着不知所措。最终无计可施,只好厚着脸皮把门卫大叔叫醒,大叔疲倦的在黑暗中站起身来,一边开门一边抱怨说,小姑娘们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只见一个个低着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这是部门活动,然后快速溜进去。
轻轻转动寝室门钥匙孔,唯恐吵醒睡着的室友。
快起来了,你要吃什么我们给你带啊,睡梦中我看了眼窗外已经暗下去的天空,半醒半睡的说了几样吃食,又在睡意的引诱下恍惚睡去。你们走的时候忘关阳台门,风哐铛一声,吹倒了摆在门边的扫帚。
惊醒,赶忙爬下来。
见你已整理好妆发,伸了个懒腰,拔下充满电的相机插头,点亮手机屏幕,啊,已经四点十分快来不及了。抓起你的手开始狂奔下楼,一路追赶夕阳,一路躲避蚊子的追咬,镜头中好久不见的熟悉的你,笑得很灿烂。
一张张往下翻着照片,坐上了前往远方的车。
父亲来接我,开车从原来的小学门口经过,正巧是学生上课时间,匆匆扭头,朝里面望去。
看到校门口的值日生,操场上这里一群、那里一群的小朋友,以及没有什么变化的教学楼。车速太快,时间太短,甚至来不及望见那颗许久不见的银杏。
这一眼望过去,似乎这十五年来没什么变化,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这一眼望过去,陷入沉沉的层层回忆中,随之而来一场久久白日梦,我却唯愿醉着不愿醒来。
电影里说,在变换的生命里,岁月,原来是最大的小偷。歌曲里唱,当你发现时间是贼了,他早已偷光你的选择。
时间它到底是什么,是贼,是治愈高手,是抚平伤口的熨斗,还是改变人的易容刀,答案不得而知。
二十几岁的人们,处于重大节坎的分叉口,喜欢为了各种借口去给时间附加上一个复杂定义,仿若急着给那些已丢失的、或是未得到的东西冠上一个看似有意义的记忆标题。
但也就只有这个年纪的我们,仗着点还未被岁月过分打磨的资本,才会乐此不疲的,对这些生命中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大言不惭的抒发己见吧。
如果给我机会,我虽不想回去任何一段时光里,但不代表我不想念它们。
那些琐碎、平淡,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些无聊、没趣,没什么实际意义的。
那些慵懒、不争,没什么志远追求的。
一点一划,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在某个特殊时刻,合起来共编一出好梦。
在这梦里,布谷叫,雪花飘,丢个石块跳跳跳;论超女,看小说,校运会上雨滴落;足球场,通知书,深夜睡梦灿烂笑。
在这梦里,还有,你。
一望可相见,一步如重城。
朋友,且容我攒好珍贵记忆,偷来过往时光,再次,再一次与你重逢。
即使,短暂如梦。即使,都是扑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