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歌,那些梦…

女作家张爱玲曾经说过,自己天生对色彩、字符敏感。我仔细想一想,内心对字符和音符会有感觉。字符自不必说,我读过的书,经历的过往,塑造了当下的我,而那些动人的音乐,难忘的旋律,一首首拨动心弦的歌曲,犹如一座座人生坐标,记载着无数个温暖和感动的时刻。只要耳畔响起熟悉的旋律,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心底涌起无限感慨。

七十年代末,爸爸自己攒了一台收音机,一个看上去像小书架的木匣子,上面可以做小小的书架,下面是喇叭和开关,这个神奇的小匣子每天传出的声音令我很好奇,总想看看后面是谁在说说唱唱,好不热闹。看罢之后很失望,原来只是些奇怪的电子元件罢了。

那时候我最喜欢听电影录音剪辑,将电影录音加上解说,就是一部能听的电影。《小花》、《吉鸿昌》、《苦菜花》、《红牡丹》、《追捕》……里面生动的故事情节深深吸引着我,片子里的主题曲和背景乐都极具感染力。有一次听到海霞给病重的母亲找红薯回到家中那段戏,我听的太入戏,动了感情,竟然哭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我妈看我这样多愁善感,就专门买了《二泉映月》的票,陪我在影院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我喜欢看电影,更喜欢里面的背景乐,常常是跌宕起伏的剧情已经把情绪调整到了饱和,这时主题曲想起,泪水就再也把持不住了。

这些电影中最喜欢的是《刘三姐》。银幕上美丽的漓江山水和精彩的民歌对唱,让我着迷,意犹未尽,跑到新华书店,两毛钱买了一本刘三姐的电影连环画,里面有部分歌词,凭着记忆,一遍一遍的唱,满心的欢喻,那些自然山水,少数民族风情和美好的旋律,滋养着我童年寂寞的心灵。

在工人俱乐部的大影院里,我还看过豫剧《卷席筒》、《洛阳桥》、《穆桂英挂帅》、《七品芝麻官》,京剧《徐九经升官记》,越剧《红楼梦》,无论是戏曲还是歌曲,只要咿咿呀呀唱的,我都爱听。二年级的时候,妈妈为我买了一本小册子《流行歌曲》,骑马订的那种小册子,封面是一张波浪形的五线谱曲子,里面收录了《妹妹找哥泪花流》、《绒花》、《生活多美好》、《边疆的泉水清又纯》、《泉水叮咚响》等歌曲,得到它,仿佛习武之人得到了武林秘籍,我日夜研摩,书不离手,曲不离口,连音乐老师也注意到了这个魔魔怔怔的歌迷同学,总是利用音乐课的最后十几分钟,让我站在前面唱照着上面的歌词唱。直到有一天,上文化课还在忍不住桌底下翻看,被班主任当场没收了。

其实到那时候,歌书的皮都快掉了,脏兮兮的破烂不堪,可是在我眼里它是至宝,那份失落的心情越来越甚,到了寝食不安的地步,倍感折磨,直到恳求妈妈向老师给我要回来。再不敢拿到学校了。

四年级的时候,家里买了一台日立双卡收录机,我第一次听到《卖汤圆》、《你怎么说》、《雨中即景》这种洋溢着轻新自然气息的歌曲,知道了邓丽君、刘文正、张帝,凤飞飞…..港台歌曲彻底征服了我,此时港台电视剧渐渐风靡大陆,主题曲家喻户晓。富于激情,节奏感强的港台歌曲令人耳目一新,歌友们常常会用sony空白带翻录喜欢的歌曲,随心所欲自己制作卡带拼盘,《上海滩》、《万里长城永不倒》、《万水千山总是情》、《铁血丹心》、《沧海一声笑》这些港台歌曲已经不仅仅是我的最爱,也成为了六零后、七零后们的时代记忆。

1983年的元旦,在老一中古旧的大礼堂(兼食堂),我第一次登上了舞台,唱了一首电影《搭错车》主题曲《酒干倘卖无》。那天好冷啊,我为了显瘦,却只穿了一条秋裤,外套是借的我大姐的一身灰色涤纶套装。初次登上舞台唱歌的快乐和兴奋,令我激情澎湃,一点不觉得冷。

初二的一次学校联欢,我又唱了刘翠屏的《八仙过海》粤语版,虽然大家都不大听得懂歌词,但是掌声很热烈。改革初期的沿海小县,几乎就是一片文化的沙漠,极少能看到现场演出,更没有什么展示的机会,但我依旧做着唱歌的梦。

我的功课一直马马虎虎,只在五年级语文得过一次年级第一,最好的名次十多名,多有意思的故事到了课本里,香的也变臭了,一概不感兴趣,唯独听歌,一遍两遍就会唱,那时候县城有一景,就是街头的电线杆子上百米之隔的大喇叭,中午下班的时候会有宣传广播,主题音乐过后,是新闻,接着就是每周一歌,此时我若正在放学的路上,就一定要站在电线杆子底下,认真听完,用笔记录着时断时续的歌词。《童年》、《南屏晚钟》、《微风细雨》、《我的中国心》…..每周一歌成了我的音乐盛典,百听不厌。

我上高中以后,从报纸的版缝中,看到了一段歌舞团招演员的广告,背着家里跑到唐山考到了唐山矿轻音乐歌舞团。没有编制,不解决户口,十几个年轻人组团走穴,还没等随团出征,就被我妈揪了回来,继续上完了高中。尽管舞台梦始终没能实现,但对歌坛的关注始终不减,成为了最早期、最资深的追星族,对明星轶事了如指掌,歌坛八卦如数家珍。

九十年代初的歌手段品章,有一首《岁月如流》中唱到,

岁月如流往事悠悠,时光度尽不回头,往事悠悠,岁月如流,人生都在写春秋…..转眼年少轻狂的文艺青年步入了社会,忙工作、忙家务,过着平凡的小日子,听歌唱歌,依然成为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清楚的记得每个阶段的流行曲,从来就没放下过对音乐的关注和热爱。

2004年的六月,英国跨界女歌唱家莎拉布莱曼在北京举办了个人演唱会,轰动一时。她的演出道具舞美音响等设备重达几十吨,连每一颗螺丝钉都是从英国空运而来,只为追求一种极尽完美的艺术,我能想像能现场欣赏到这场音乐盛典的人们过着怎样精致的生活,尽情追求和享受艺术的品质和真谛,而非我们只能欣赏复制过的艺术和美丽。

然而复制的艺术依然会带给我无限的感动,那一首《斯卡保罗集市》,给我心灵的震撼以及灵魂的洗礼,达到了无法超越的高度,无数的歌声响起,无数次的感悟和心动。布莱曼那柔美的歌声,淡淡的忧郁,那样一心一意的诉说,没有悲伤,只有沉醉。她的声音如此透明、如此闪亮、如此纯美。她的歌声契合了我那时迷惘而了无根基的心绪,凄婉而哀艳,心情寂寞而脆弱。

多年来我的最爱一直是莎拉布莱曼,还有一个几十年不变的偶像邓丽君。前些年曾利用四年的时间,学会了邓丽君演唱过的近千首歌曲,然后用Cool Edit Pro 2.0录音软件自己录音制作,在自己的音乐空间里上传了近二百首邓丽君的歌曲,那段时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唱邓歌。如痴如醉。

我就是喜欢唱歌,这是我的兴趣和热情所在,那一首首令我痴狂的时代金曲,动听的旋律在内心产生的共鸣,获得的无比深刻的情感体验,丝丝萦绕心头的那种幸福感受,就是最值得我珍惜的美丽邂逅。

2015年4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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