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母亲让算命先生给我和弟弟掐掐,那先生喃喃自语,然后告诉我妈,我以后可能没我弟弟孝顺。我不信,直到后来长大才知道,是我的性格不够适应母亲,而弟弟恰好更符合妈妈的认知。并不是我不孝顺,也根本不见得弟弟很怎么样……
父亲重男,母亲被迫打掉了许多孩子,情愿一直怀,一直怀,直到生下我。母亲说她怀我的时候,还不知道我是个男孩,自己害得厉害,吃得也少。有一回父亲不在家,她还曾经一个人赶着自行车去隔壁县的镇上进过几箱子烟,载着一车的货淌过一条深到膝盖以上的上十米宽的大河。后来母亲生了我,父亲喜极而泣,大宴宾客,像是得到了一块宝贝似的,像是要向世人昭示着什么,那时候,谁都懂得他的快乐。
我出生后不久父亲就忙于生意,在母亲的帮助下,共借了二十来万的债买下了那栋公家的房子,接着准备装修,然而最忙的还生意,那时候开一个小百货店(那个年代叫作门市部)什么都要自己搞,特别是要自己去外地进货,父母皆忙,姐姐在上小学,奶奶又年迈,家里又没个帮手,忙得一团糟还哪来心思去顾及我呢。我是在孤独中长大的孩子,性格难免内向一些,把所有的好奇都憋在心里,凡事也都要自已先思考几番,不喜欢与周围的人交流,察言观色,自然也懂事得早,内心世界异常丰富,所有这些特征都更适合女孩,然而我是个男孩。
童年的我异常古怪,没有父母的陪伴,幼小的我心里充满着恐怖与孤独。我总是一个人抱着收音机放词带,一个人听碟子,唱儿歌,一个人从楼上跑到楼下,一个人吃方便面,吃泡泡糖,将刮刮纸贴满了几个柜壁和门市部内侧的铁皮门(在我能够得着的高度内),我将柔嫩的手掌在水泥台阶上摩擦,以获得一种麻醉的快感,将塑料凳子在空当的居室里推来推去,制造出轰轰的响声,经常趴在冰凉的地板砖地面上睡着。那时候家里忙,母亲常用酱油跟火腿肠炒油盐饭(炒饭)给我吃,有时也有一段顿没一顿,不多久就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