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郁郁青翠的碧竹,不仅为它飘逸挺拔,高风亮节,不仅因它是花中四君子,更不仅它被诗人吟哦传唱的千古诗文“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就因为毫无理由的爱上了,心里便凝成一股痴念,它是我终生至爱的唯一。
六年前,我居于沪杨浦区,家在一楼,接地气,因为爱竹,喜欢它洒脱一生,筛风弄月的风骨,从公园竹林里里分蘖出一丛,种于窗外的地里。一丛小枝,成泱泱之势,长得竹箭如炮,枝蔓横生,来风之处,簌簌有声。竹影摇曳窗棂,甚是妙趣。我喜独立于卫生间,熄灯,看窗棂竹影悄然入室,人影共话,抒一枕春梦。
但因伐竹修棚,青竹斫于斧下。竹消,人瘦,心悼念喁喁。曾想如若有地,再植青竹二三丛于窗前,以续旧爱。
今年,有幸在冬天回到北方,天气骤然降温,异常冷。我散步于河边,河边的绿化带石楠丛围成隔离带,时有火红的一片植物映入眼帘,叶丛间有葡萄串似的红果子悬于其中。叶片犹如鸡爪,互生,远远望去,在常绿叶植物中,显得惹眼,我不知道喜欢它,是因为它惹眼而生爱慕之情,还是因为它因风而动,生妩媚之态,而招人喜爱。
而它叫什么?我全然无知。上网查,才知道它名叫南天竹。别名也很多,南天竺、红把子、钻石黄、兰竹、红枸子,天烛子等等。属被子植物门,双子叶植物纸巾,毛茛目,南天竹属。
而我并不在乎这些。想起我遗失的青竹,它飘逸婆娑的竹影,它神色飞扬的神韵。一个字,像“竹”,而我格外地注意它。
一个夜晚的风雪,天地一片白皑皑,翌日晨练,在河边植物林里散步,又看见南天竹,满枝桠,叶片上都是雪,寒风呼呼地吹,小兽一样叫着,它摇曳,摆动,一身火红,著半妆素白,特别惹眼,风吹摇摆,弯而不屈,簌簌之声,近乎青竹的姿态,风影。我的心怦然一动,嗬,竹风,这是我耳边的清和之音嘛。随即窜入天南竹之中,把玩那些叶片上的雪,在寒冷的冬日,一片血红,分外耀眼,仿佛寒冷的冬天里,有碳炉之感。我徜徉在这一片又一片的南天竹里,观察它,欣赏它的妙处。
想它和我遗落丢失青竹的共性。哦,它矮了些,比不得清瘦飘逸的青竹,它的秀美,堪比青竹,如果再长高些,可能更美。我比划着,念叨着,论长比短,说美评丑,像个挑剔的母亲,面对捡来孩子,怀想已失的美好。
我知道可以做篱笆墙护栏的植物有很多,大叶黄杨,冬青树,瓜子片小叶黄杨,石楠,紫叶小檗,海桐,等等。而今天,我突然想到,在乡野村舍,用南天竹做护栏,或三二几丛,栽种茅屋四周,丢几块山石,一扇柴门,寒风潇瑟,门依残梅,冷香扑鼻,一个花痴妇隐约出门,布衣简朴,束发素容,拈枝酌思,想“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啊,想过思罢,究其实是理想里的田园生活。
梅影老窗,残月破烛,皆是梦里长相寄。
茅屋远去,但得整齐简洁小院一处,种三三两两南天竹,和几枝青竹,间或错落,高矮相依,丢几块山石,一把老竹椅,几只锈斑森森的老缸,一个石凿的牛槽,一池的菡萏,水荡花摇,银珠翻滚,院子的清雅韵味就出来了。
一天,读古人的书,书里说:“书似宝,笔如椽。松下客,桔中仙。闭门推出月,穿井凿开天。思乡人比黄花瘦,持节心同白石坚,梅月半窗,掩映书窗残雪,竹风一阵,飘扬茶社疏烟。”
读罢,心脑豁然一亮,寥寥数语,言深及腑,书,月,梅,松,竹,思乡的情结,志不可摧的意志,咏情怀,荡胸抒志。
我曾在我的微信里说:“人生很短,日月易过,瞬忽即失。吟酒要醉,做诗要狂,赏花须痴,犹若梅妻鹤子。如此狂放,若渡般若波罗蜜,方对得起白驹过隙的人生。
大志若鹏达云天千万里 虎跃险隘千仞山,励志梦达。
小志,需坚,且柔,一二知己,伴竹风,卧静室,饮香茗,居村野,论文说史,心泰即安。
清人山来在《幽梦影》里说:“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
我需一小院,室不必华,但洁净,俱静寂,窗前植南天竹,来风之处,飒飒有声。
竹君,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