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兰露
秋天一下子消失了，叶子说。这是一片红色的闪光的叶子，在ANT山上，一株枫树上，她的泪珠晶莹着，或许一切都会变成历史，无影无踪的历史。
荒芜的ANT山上会不会再次上演那个动人心弦、赚人泪水的故事呢？
没有约定，一切都是命运。
离开了幽深的长满虞美人的山谷，离开了穿着墨绿长裙的祖母，离开了那条涓涓细流，碧蚁已经出落成一个窈窕优雅的小姐了，是离开的时候了，当年母亲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有了她了。尽管这样，在她离开的时候，祖母和族里的人还是送到山谷的尽头，满头银光闪闪的族长送给她一块碧玉，说这是我们族里剩下的唯一的一块碧玉了，凝结着祖先的血液。
千山万水，长途颠簸，碧蚁圆了她的祖先向往而没有实现的梦，是一个绿意盎然的梦。她有了一个新的家，这就是ANT山。
ANT山是一座枕溪傍湖的山，一个奇异的世界，一个美丽的无可挑剔的世界，在这里聚集着成千上万的世界上家族和基因最优秀的蚂蚁。当然，爱情这种动物是每一座山上必有的，它们穿梭在山里的角角落落，就像泥鳅一样滑腻腻的，你想不看到它都没有办法。
枫树是山上的一大景点，特别是在金风送爽、玉露生凉的秋天，山上火红火红的，就像天上的神火洒落在人间，燃烧的轰轰烈烈。远远望去，枫树就像封神榜上的神仙的眼睛，不仅仅是燃烧成一片，而且明亮的刺得人眼睛钻心的疼；近处则让人有一种膜拜的欲望，因为这些树都是上古时的候神的化身。枫叶具有补充能量的作用，碧蚁刚刚来到的时候，因为长途跋涉，精力尽失，就是服用了枫叶汤才渐渐好起来的。
天空有时候也像枫叶一样红彤彤的，但不是下雪之前的那种红色，是一种带有生命色彩的红色，有一些羽毛一样的云彩就像毛细血管一样。当天空变成蓝色的时候，那才是天气要变化的时候，并且风刮的有些可怕，呼呼的就像马上要天崩地裂。
和碧蚁住在一起的还有三个来自远方的蚂蚁，她们就像亲姐妹一样生活在一起。她们常常说，世界真是大而小，缘分就像沙漠里的雨水，洒在谁的身上，谁就成了有缘人。其他的三个姐妹也是她们自己族里的佼佼者，都具有本族里最最优良的基因，而且她们个个秀外慧中，聪明伶俐，儒雅大方，天生乖巧，又各有所长，各自别有洞天。
紫蚁，朱蚁，蓝蚁，碧蚁，她们是ANT山上闻名遐迩的四姐妹，枫林里的精灵，都是她们的使者。
每天到山腰里种植枫树苗是她们的必修课，当然，在金秋的时候收获最红的枫叶便是她们的最大快乐了。蚂蚁姐妹都各显身手，用她们家族里独有特色的种植秘方种植出最优良的枫树品种。
山上还有许多的其他的群体，还有许多的更有魅力的东西在等待着蚂蚁姐妹们，种植枫树仅仅是她们生活的一部分而已。山上还有许许多多的野花，五颜六色的，竹林也郁郁葱葱的，各种飞鸟翱翔在天空里，低飞在丛林中，好一番畅快休闲之境，这好象是专门为恋人设置的世外桃源。
丛林里有一棵高大的榕树，榕树开花的时候最是绚烂。榕树是可以遮风避雨的，每当暴风雨来时，总是有浪子躲在树下，等到日高云散时才离开，饿了便摘几朵榕树花吃，渴了便饮几口过滤好了的雨水喝。所以，所有的浪子都不怕暴风雨，只要是来到ANT山上。
有一个浪子却没有那么幸运，他专心于枫树的研究上了，却忽视了天气的变化，当蓝色笼罩到天上，把枫叶染成蓝色的时候，他已经跑不及了，只得“逍遥”于风雨中了。难怪他忘记了一切，因为他一直专注的是碧蚁种植的那棵带有她家族基因的枫树，在遥远的家乡的时候他就听说碧蚁的风姿绰约了。是呀，谁人不知晓ANT山的蚂蚁四姐妹呢？
山上的风景是这边独好，可是正是由于这里的风景过于惹人喜爱而招致了横祸。这一天山上来了一些天外之客，他们都是着一身杨树皮一样的装饰，到处询问这里的风水情况，有一个小家伙一不小心走漏了他们的风声——占有这座神山，把世界上所有蚂蚁都消灭了，夺取她们的基因。
蚂蚁们都提高了警惕，戒备森严，蚂蚁姐妹们也比以前深居简出多了，ANT山上一下子冷清多了。紫蚁说，什么样的天外之客呢？世界的美好时日难道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吗？不会的，就算是有什么强敌，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们朱蚁家族从来都是热血沸腾，激情豪迈的，朱蚁漫不经心地玩着她从家乡带来的PP熊。我害怕，我好害怕呀，好不容易才来到ANT山上，要是发生什么变故，岂不前功尽弃了？蓝蚁的牙齿有一些打颤。
碧蚁还是和往常一样，漫步于山下的姗湖畔是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平时，其他的三姐妹也经常陪同她一起，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了。长途的散步是很沉闷的，冗长的曲径，悠悠的湖水，翡翠般的心情。碧蚁的裙裾沾满了露水，湿漉漉的，蔬菜绿的，整个的像一丛从姗湖里捞上来的水藻。
时光匆匆，许久已过，ANT山上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对于那个谣言，大家都忘记了，或许那永远都是谣言而已风吹过亦擦肩而过。
娇弱的蓝蚁已经有护花使者了，陶醉在爱情的蜜罐里。紫蚁则犹豫在两个优秀男子之间，没有什么打算。春天来了，精灵们总是围绕着他们打着转儿，春风骀荡，柔情似水。朱蚁则没有什么风吹草动，专心于实验室里的枫树苗的研究，碧蚁算是给她打下手。
夏季是最有挑战性的，烈日炎炎不怕，怕的就是暴风雨，树苗是经不起它的暴力虐待的。朱蚁和碧蚁整日呆在枫林里守护着，不久朱蚁就不耐烦了。碧蚁微笑了一下，只好自己当守林者了。
翌日，碧蚁回山上的时候，在姗湖发现了一个身影躺在水边，起初碧蚁一惊，不久就镇定下来，原来是个被湖水漂来的浪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只好救他上山。浪子乌黑的头发漆一般散发着亮光。碧蚁给他饮了几滴枫树叶汁，然后自己也饮了几滴。便扶他上山了，山路崎岖，浪子又是那么高大，碧蚁只得把自己变成浪子的拐杖，年轻的姑娘心里燃烧的厉害，但是救人要紧，只得这样了。
碧蚁招呼朱蚁来帮忙时，朱蚁正在梳理她那火一样的头发，闪闪发光，就像烈日的一束光芒，她披散着红发就跑来，喳喳地嬉笑着，呀，碧蚁带来妹夫了，咯咯咯。碧蚁只是莞尔一笑，她虽然已经习惯了朱蚁的张扬脾气，但是还是有一些不好意思。很快，碧蚁注意到朱蚁的头发，红的似火的头发，她忽然间想起族长曾经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传说中朱蚁家族的爱情能够让枫叶比平常红上十倍，并且能更有光泽。
碧蚁依旧是每天里去枫树林，朱蚁则成了浪子的专业“护士”。浪子的名字叫黛蚁，从遥远的地方来的，朱蚁总是缠着他讲他的故乡的故事，黛蚁便编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来应付她，不过却编的惟妙惟肖的，逗得朱蚁哈哈大笑，黛蚁则总是盼望日落西山，盼望碧蚁的归来。碧蚁看出朱蚁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黛蚁，故意来的晚一些。
日久生情，如碧蚁所愿，黛蚁把感情真的投入到朱蚁身上了，曾经大大咧咧的朱蚁享受到爱情的滋润，两颊上绯红绯红的。金秋来了，ANT山上的枫树比往年的任何一年都茂密旺盛，特别是霜降下来的时候，枫叶红的像极了五月的石榴花，甚至更加有魅力，因为有朱蚁的爱情在里面。
碧蚁在枫林里感受到朱蚁的爱情的伟大力量，她知道她的牺牲是值得的，也成全了朱蚁的一片痴心，她是她的姐妹。紫蚁，蓝蚁只知道，今年的枫叶别样红，但是并不知道为什么。黛蚁看到山上的情况，眼睛忽然间也燃烧成红色，有一些可怕，但是这只是一瞬间而已。
可是，美景不长，朱蚁生病了，在冬季到来的时候，朱蚁的头发渐渐变成了浅红色，她说她必须回家乡去了，只有族长才能拯救她。临走时朱蚁把她的PP熊送给了碧蚁，私下里对她说，等到ANT山有什么灾难的时候就打开它。泪水血液一般流了下来，她说回去以后就再也不能上ANT山了，她让黛蚁留下来，她说碧蚁和黛蚁才是真正的一对。黛蚁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在山上呆的时间太长了，已经下不了山了，这是他的家族的致命点。
朱蚁走了，姗湖碧水无涯，朱蚁在水面上，一抹粉红，荡荡悠悠，漂向远方，渐渐的消失了，剩下的蚂蚁三姐妹哭成一团，黛蚁一句话也不说他又能说什么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黛蚁总是站在ANT山的最顶峰，望穿秋水一般，又像在祭奠蚂蚁家族的又一个亡魂。蓝蚁和紫蚁在朱蚁走了以后总是陪着碧蚁，她们说，是不是该下雨了，该下雨了，缘分的雨应该落在朱蚁身上呀，说着说着就痛哭起来。PP熊，一个布娃娃，红色的头发，微笑着站在朱蚁的床上。朱蚁，多么开朗可爱的姐妹，她的爽朗的笑声却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只是回忆，也许这就是缘分，也许这就是命运。这一年的冬季异常寒冷，ANT山异常荒凉，枫树枝被西北风刮得断了好多，ANT山几乎成了风的呼啸山庄。
离别的痛苦渐渐化为烟云，生活也要继续，春天已经来了，一切从头开始。碧蚁又像往常一样，每一天都到枫树林里，有时到实验室，不论她到哪里，黛蚁总是陪着她。他们时常谈起朱蚁，后来就不在提起她了，朱蚁真的消失了，只是存在他们的心里。
每天都和黛蚁在一起，碧蚁一直埋在心底的爱情再也藏不住了，她很恨自己，认为不应该把朱蚁的爱情夺过来，但是身不由己。黛蚁却从来没有表白，这让碧蚁很伤心。日子一天天的过，感情一天天的深起来。碧蚁见黛蚁终不能先开口，只好表白了。你还是那么爱着朱蚁吗？黛蚁吃了一惊，眼睛忽然流下泪来，心里却在笑。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自不待言，又一朵爱情的花绽开在ANT山上。黛蚁把家族里的唯一的一块黛玉送给碧蚁，说，这是我们家族最最优秀的基因的结晶。碧蚁来到山上以后从来都没有把族长送给她的碧玉拿出来过，但是这一次面对黛蚁的真挚情感，她忘记了家族的使命，轻易地把碧玉送给了黛蚁。
碧蚁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蓝蚁和紫蚁，她们虽然平时都没头没脑似的，但是都有一些生气，说，爱情的力量真的那么大吗？但是事情已经不能挽回了。
碧玉是碧蚁的生命的一部分，送给了别人就等于送掉了自己的一切，包括家族的命运。
夏天终于来了，暴风雨侵袭了ANT山，枫树的生命危在旦夕，蚂蚁姐妹们纷纷抢救枫树，黛蚁却在山上大笑起来，他的衣服变成了杨树皮一样的颜色。
在山腰抢救枫树的蚂蚁姐妹们都惊呆了，暴风雨无情地泼下来，她们的脸上头发上，都湿淋淋的，泪水混在雨水里，谁也看不出谁在哭泣，碧蚁一下子昏了过去。世界一下子变成了水的汪洋。姗湖里的水都漫上山来。紫蚁和蓝蚁看到这种情形，不得不担负起稳定人心的重任，等到暴风雨过去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在暴风雨中，ANT山上的好多生物都灭绝了，枫树林也枝残叶败，一派萧条的景象。蚂蚁三姐妹都伤心极了，但是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必须静下心来正视这个惨不忍睹的场面。恢复ANT山的唯一办法就是把所有的蚂蚁家族的最优秀的基因凝结在一起，但是现在碧蚁的碧玉已入虎口，黛蚁送给她的黛玉是一块赝品，朱蚁又不在了，或许朱蚁的朱玉也已经送给黛蚁了。怎么办好呢？碧蚁忽然间想起了朱蚁离开是送给她的PP熊，她们急忙找到PP熊，拆开来，只见一块朱砂痣一般的血红的玉佩滑出来。
除了碧玉以外，其他的玉都聚齐了，但是这样会冒很大的险，只能暂时缓解一下情况。战斗是躲不过了，这是命运的劫数，是她们所逃避不了的。
杨树皮衣服的天外之客已经摆开了阵势，原来火红的天空有一半变成了灰色的。天空中一阵巨响，硝烟漫滚。蓝蚁和紫蚁都受了伤。就在战争最为惨烈的时候，只见姗湖上，有一抹火红正在飘摇而来。是朱蚁，是的，是她，我们的姐妹。战争暂时停了下来，敌方的头领——黛蚁惊呆了，他以为朱蚁死了，因为朱蚁曾经把朱玉送给她了，而那就是她的生命。黛蚁拿出朱玉来，仔细看，但是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会是一个赝品，这是他的能力所不能及的。他应该早就明白的，但是朱蚁真的太聪明了。
朱蚁回来了，蚂蚁姐妹们都拥着她哭了起来。碧蚁不好意思见朱蚁，躲开了。朱蚁追上她，说，好姐姐这不是你的错。黛蚁是我们姐妹俩的劫数，这场灾难则是我们蚂蚁种族的劫数。碧蚁问到，这一切你早已知道了，是吗？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朱蚁血液一样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朱玉放在PP熊里吗？朱玉在灾难来到之前会失去光泽，在我看到朱玉开始褪色的时候我意识到了蚂蚁种族的劫数的到来，当时我就猜到黛蚁是天外之客了。但是我想起离开家乡时族长曾告诉我这是必然的，你和黛蚁的劫数是躲不掉的。
接下来的战争蚂蚁姐妹明显占上锋，但是谁也不会胜利的，忽然，碧蚁跳进了蚂蚁种族基因的烈火中，一道绿光就像极光一般，又似流星一样，稍纵即逝。
蚂蚁种族胜利了，天外之客被消灭了。ANT山恢复了原来的美丽与光彩，就像蚂蚁姐妹来的时候一样。
一晃，几年已经过去了，蚂蚁姐妹都到该下山的时候了，挥泪告别。朱蚁，紫蚁和蓝蚁在山下分道扬镳。
ANT山，荒芜了，最后一片枫叶垂下泪来，它说，其实，ANT山本来就是一座荒芜的山，因为蚂蚁姐妹要有这一段劫数，它才如此昙花一现。
2004年发表于《三角洲文学》
2017年4月22日发简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