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礼赞

指导员通知我,说明天下午新知青要来,你们几个就不用出工了,迎接一下,给他们安排好住宿。在等待的时间里,我躺在床上看那本《青春之歌》。听到隆隆的汽车声和喇叭声后,一辆军车停在了我们知青小院的门口。

“来,给我吧。”

车上一名知青将她草绿色的军用背包递给我,然后跳下车来,手提一个红白相间颜色的线绳网兜,线兜里装着她的洗漱用品,跟在我后面。进得宿舍,我把背包放在了事先为她们准备好的火炕上。

“你自己选个位置吧,最好在里边,里边暖和,外边靠窗,冬天冷。”我说。

“好咧,谢谢你了。”

我看看她,没再说什么,也找不到要说的话。

掌灯时分,知青们纷纷走进男生宿舍。看看人员到齐,指导员开始逐一介绍新老知青的情况。

“刘紫涵。”

她从那张长凳上“噔”地一下站起来,两条长辫从肩后一下子就甩到了脸颊两边,正好撘在她上衣的两个口袋上,草绿色的军装衬托着,格外好看。这个时候我认真的看了她一下,也记住了这个美丽的名字。

梓涵?梓含?还是紫涵?我列出好几个这样的名字。梓是梓树,是一种落叶乔木,桑梓并用是代指故乡;含呢?含是含而不露吗?应该是紫吧!紫色------蓝和红合成的颜色,紫气东来,紫气不正是福气吗!更有明张凤翼《灌园记·计投太史》:“落日山衔紫,流水绕孤村。”多美好的意境;涵是内涵,是蕴涵。我喜欢,你看她�留恋纳碜�蕴涵着多少青春密码!

收工回来,她将将铁锨靠放在门口的墙边,提起一只铁桶去院外的水井打水,我将刚打上来的水倒进她桶里,要帮她提过去,她说不用了。看着她交叉着步伐,左右变换姿势,然后在她门口的那棵木槿树旁停下来,洗手、洗脸、打肥皂、搓毛巾、浆洗衣物,端起盆里的水,双手一扬,唰唰的泼了出去。那棵木槿树挡住了我的视线,她的身影就在木槿树后面若隐若现的,一袭军装融进木槿树的绿色里,两条挂在胸前的小辫在绿色中摆来摆去。那张青春靓丽的脸,就从木槿树的空隙里透视出来,钻进我的眼里,钻进我的心里。一阵春风吹来,挂在枝头艳艳盛开的木槿花在春风的吹拂下,轻轻的、缓缓的一会向左,一会向右不断摆动。阵阵春风就像是蓝天伸出的一双手,弯着木槿树的枝桠,弯着木槿树的绿叶,弯着木槿树的花朵给我让出一寸空隙,穿过空隙我正好窥见她美丽的脸庞和她袅袅身姿,窥见她的双眸和挂在她胸前的小辫。再看那几朵木槿花,被风压得斜斜的,被春光照得艳艳的,一朵、两朵、三朵……贴着她的脸,贴着她的胸,贴着她的长发,就像长在她身上似的,为她盛开,为她鲜艳。每一次都这样偷偷看她。那一次肯定是被她发现了,在木槿花摇过去的空隙里我们的目光在那里相遇。这是第一次,这一次她低下头,仍旧去擦脸,好像并不在意我在看她。当木槿花再一次摇过,她又一次发现我在看她,就见她冲我浅浅一笑。那一次我很是尴尬。平时自信自己的控制力,但这一次肯定失败了,我猜得出她心里对我的嘲笑。笑我吗?笑我吧!我看花,我看那棵木槿花?

回到屋里翻看那本《青春之歌》,窗户吱地响了一声,那是春风轻轻推了它一下。这时我从窗户上看到了院子里白桦树的影,一根一根直冲云霄,像一把竖琴,为春天弹奏。走过去想掩一下窗户,那棵木槿花的影子就闯进眼帘,我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用石子将窗户固定好,我躺在床上看书,当她走近那棵木槿花的时候我也能从窗影里看到她的身姿,看她的秀发在风中舞动,看她弯腰洗漱时优美的身姿。影子消失的时候,搬张椅子倚在宿舍的土墙,斜斜的朝向那棵木槿花,虽然看不到她的脸,却依然看到她洗漱时优美的身姿。夏天的时候,一袭白底蓝花衬衣和那条草绿色军裤将她的身姿裹得紧紧的,娉娉袅袅,婷婷婀娜,煞是好看。夏天是女人的舞台,女性的妩媚和妖娆都会在这个舞台上尽情上演,尽情表达,让男人去遐想。后来在大队供销社看到一幅宣传画:白衬衣、绿军裤、长长的辫子。挺像她夏天的样子,我把它买了回来贴在宿舍的墙上,这样我天天可以看到她。

金秋湖总是荡着它浩渺的烟波,波澜不惊,又潋滟层层。有一天我偶然发现湖边的一棵木槿花,于是每次出工我都自报奋勇到那棵生长着木槿花的地里去劳动,尽管那块地距离村子很远,没有自行车就要早起晚归。劳动间歇的时候跑到木槿花旁拿出粗面馒头就着大葱喳喳的啃。吃完,一个仰身躺进木槿花的树荫里,然后看它田田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浮出的翠绿;看一根根叶脉扩展着挤向叶子边缘;看它窈窕的枝桠和一朵又一朵朝向天空盛开的花儿。这个时候从湖面生起的风儿缓缓吹来,树枝携着花朵在春风中摇动,春天的阳光就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我身上,照着我的眼睛。我闭上眼,想着她,想着知青院子里的那棵木槿花,她还在木槿花旁洗漱吗?和她一样高挑的那朵花是否还遮住她的脸,它会不会在阵阵春风的摇动下凋落呢?她会不会在发现我偷看她的时候送给我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个月正好轮到我当“大厨”。她提着一个浅红色的暖瓶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暖瓶,舀子舀下去,提起来,长长的一条水线就流进她的暖瓶里。她手扶暖瓶,纤细的手指,像一根根嫩嫩的喇叭花的藤蔓攀援在那棵茁壮的木槿树上。我拼住呼吸,唯恐开水滴到她的手上,我再将这本来就很细的水流调得更细一些,我用这种办法来延长时间,我不想她就此离去。我喜欢看她白嫩嫩的手和那里透出来的气息,想让她的气息一直缭绕在我的身边。

那一年我招工回城,临别,她走进宿舍递给我一本浅绿色塑料皮日记本,笑一笑走了。我的心扑楞楞跳,我不知道她在里边写些什么,或许什么也没写,或许写了很多。但是我没有勇气,更没有自信将它打开,干脆就把它放进挎包里。夜里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总是离不开那个日记本。我知道有些事情是可以想象的,这叫意料之中;而有些事情是不可凭空想象的,但它的确发生了,这叫意料之外。这“之中”和“之外”搅乱了我的心绪。首先是肯定!然后是否定,欲罢而又不能。第二天,我们在公社大院集合,等待招工单位的车辆来接我们。她走过来,记不清我们说了些什么,然后我们沿着公社门口那条马路走出去。这次她用的是日记本里的称呼,是我们相识以来她第一次这样称呼。那种亲切让我诚惶诚恐,受宠若惊,扑楞楞跳动的心脏都要掉出来了。虽然在看过日记本后对这个称呼有过心里准备,但此刻不同,它不在纸上,这个称呼从她的心里发出,然后冲出喉咙,挂在她薄薄的樱桃般的嘴唇上。她就在我身边,她身上的香气散发过来,穿过寒风,透过冬天的棉絮,进入我的肺腑,浸入我的心脏。我仰起头看看她,她的个子出我所料,足足高出我半头,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之前的判断是怎样的错误?一定是那棵木槿花欺骗了我!当她站在和她一般高的那棵木槿花前,我就有了判断,我量过那棵木槿花,但是结果还是错了。我瞟一下她的脸,很像!当她每次走到那棵木槿花前,她的脸和那朵初开的木槿花就有了如此完美的契合。那花朵下端的轮廓是弧形的,略略收尖的花底嵌进绿色的花托里,如她一样圆脸略尖的下巴托在那件草绿色军装的衣领里一样。那花色是红的,但它不像玫瑰花那样红得妖冶,也不像牡丹花那样红得耀眼,更不像满山遍野的杜鹃花那样红得轰轰烈烈。它的红是淡淡的,轻轻的,嫩嫩的,浅浅的,是白里透出来的红;是一种不炫耀,不惊心,不老道,也不幼稚的红;它红得向上,红得蓬勃,红得软柔,红得浸人心腑。红在她十七岁的青春上。我仰头看她的瞬间碰到她微笑的目光,我喜欢她的目光,她曾经透过那棵木槿花的空隙传递给我,且一直被我收藏,并生长成一种幻想,一种相思,一种暗恋,一种无法抹去的记忆,成为我生命中的财富。可现在,这个微笑就在我眼前,灼进我的心里。这个微笑比木槿花后面的微笑来得温暖和亲切,来得柔软和绵长。再瞟一下她的眼睛,那双总是隐藏在木槿花后面让我无法看清的眼睛。曾无数次猜想过,它像什么?像木槿花的花蕊?像秋天深邃的天空?像刚刚绽放的太阳花?像浮雕上那双的溜转的丹凤眼。还是像……都像又都不像!重重叠叠的,一层又一层,每眨动一下,就有亮光从那里照耀出来。我第一次如此靠近一个女人,一个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女人。她的气息辐射过来,声音那样亲近,称呼那样亲切,那眼神让我倍感欣慰和满足。如果,我需要如果吗?问问自己,而且在之后的岁月都在不断问自己。这就足够了。在这场没有期许的相遇中,在这场无果的结缘中。无论如何,我都是胜利者,都是收获者!因为她在我心里播下了一粒叫做思念的种子,让我用一生去收割它的硕果。我一直在她亲切的称呼中乱乱地想,傻傻地想。至于当时我说了些什么?记不清了,如果我说的话或者表达的意思或未能表达出来的意思里有过对于她的妨碍,祈请她原谅!

我们就此分别,真正的路在远方!

到了单位,一棵木槿树矮矮的,远远的就在我办公室前方的花坛里。它的矮是因为刚移栽不久,它需要阳光和雨露的滋润,尔后在风雨的锻炼中茁壮成长。它的远是因为她还在乡下,还在知青院子那棵木槿花下照旧她的洗漱,照旧浆洗她的衣服。我常常站到窗前,凝神地看着这棵木槿树,同事说你天天站在这看,看什么呢?我说没看什么,就觉得站在这思路开阔,写起文章来有灵感。有一次领导安排我写一篇通讯,我写了撕,撕了写,同事说你还是到我这边来看着窗外写吧。我们调换了办公桌,这个位置坐着就能看到那棵木槿树。在春风春雨的沐浴下那棵木槿花开放了,我数了数一共有三朵,花是少了点,它可是第一年的初蕾,那花朵嫩嫩的,短短的,花型不大,花瓣也不大。我相信到明年春天它一定会开出更多的花朵,和知青院里的那棵木槿花一样,白里透红,芬芳馥郁。我目测过这棵木槿花,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它竟长高了一尺多,但与知青院里的那棵木槿花相比还是矮了一些。第二年,不出所料。这棵木槿花烂漫地开放了,簇簇拥拥地,一朵比一朵鲜艳,一朵比一朵娇柔。我没有细数它的花朵,也没再测量它的高度,但我可以肯定的说它长大了、长高了。长成了知青点那个十七岁的少女。春风吹过来,摇动它的树枝,摇动它的花朵。但此时我却看不到她隐隐约约的身影,看不到她草绿色的军装,以及军装托起的那张脸庞;看不到那双唐婉一样的红酥手和春风中飘扬的黑发。于是,我不再希望这棵木槿花被春风摇动,想让它静静的伫立在那里。当它安静的时候我的思绪就不会扰动,不会紊乱,就可以苦思冥想我的心事,想那些过去的岁月,想那棵知青院里被春风摇动的木槿花。她在那里还好吗?怔怔的想着想着,恍恍惚惚中就见一个少女,飘飘的长发,高挑的个子从那棵木槿花旁走过,可惜我看不到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身姿。这个时候我就生出些许的希望来,呼唤那阵阵春风吹荡过来,去摇动它的花朵,去摇动它的树枝,我要从它摇动的缝隙中看到她的脸庞和她的身姿。是知青点那个十七岁的少女来到我的眼前吗?可惜春风没有吹荡过来,它根本就不听我的呼唤。春风它失去了灵性,这棵木槿花也失去了灵性。但是阳光出来了,它是从知青点的方向钻出来的,一出来就暖暖的照在这一簇簇盛开的木槿花上。一只蝴蝶飞过来,径自站在了树叶上。最恋花的不是蝴蝶吗?它怎么站在叶尖上呢?难道那首唱绝千古的《蝶恋花》只是文人墨客的杜撰?我正在肯定与否定的边沿摇摆。突然就见一只蜜蜂从那朵最高的木槿花蕊中腾空而起,嗡嗡地飞向远方。而那只蝴蝶也卷起双翅向那朵花儿飞去,站在花瓣上。我明白了,蝴蝶肯定看到了蜜蜂的存在,所以才站在树叶上等候。昆虫的劳作是有秩序的,它们都在无意识地遵循着自然规律和约定俗成。而我对于眼前的木槿花,对于知青点里的木槿花,对于金秋湖畔的木槿花,是否少了几分理性而多了几分倾情,所以才生出许多情愫和偏爱,从而忽视花坛里同样盛开的迎春花、六月雪和木芙蓉。同样,对于她的微笑,对于她的称呼,对于她送的日记本,对于她娉娉袅袅,婷婷婀娜的身姿,是否也多了几分执拗和痴迷,所以才浑浑噩噩、悲悲戚戚。我是否应该效仿站在花边的蝴蝶?夏天走了,秋天随后踏进门槛。那棵木槿花凋谢了,园丁正用铁锨将它移除,我赶忙跑过去问,他们说是领导让挖的,我让他们等等,先别挖。回办公室抓起电话询问,那边解释说花坛将改种草坪,我失态地提高嗓门,指责他们浪费。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那棵木槿花还在那里伫立,我以为我的电话起了作用。可是周一上班后那棵木槿花就不见踪影了。

我在刊物上发表过一篇散文,我给它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金秋湖之恋》。文章里我也写过木槿花,写过那些模糊的恋情。同事很认真,问我那是真事吗?我笑而不答,不答就是否认!如果说有一点的话那就是暗恋。暗恋有错吗?后来我得知她招工回到县城,每次回家路过县城我都向车窗外张望,我熟悉她所在工厂的位置,当知青的时候我和老乡拉地排车去过那里。最讨厌的是冬天凝结在车窗上的冰凌花,它遮挡了我的视线,刚擦拭完不一会又结上了。可是她能出现吗?她知道我从她的身边路过吗?汽车刚进县城,远远地就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先找到工厂的方向,走近了就看它的大门,看上班下班的人流里有没有她,一次一次从希望到失望,又怀揣希望去期待希望。我清楚知道这是个无缘的结局,但是我情愿这样想,这样做,不言悔,不言弃。《期待邂逅》这篇散文可以为我作证。其实,找到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为我们的父母同住一个部队大院,我们每年都回家过年。但是我怕,我很自卑。她不属于我,她属于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属于能够给她幸福,给她生活安宁,能让她生命的湖泊荡起波浪,又符合家庭对等和外在条件对等的那个人。而那个人,冥冥之中早就在她人生征途的千里万里之外等待她,守候她,保护她了。这是我最理智也是最明智的思考和选择,我必须遵循这个规则和坚守这种默契,就像那只蝴蝶和那只蜜蜂,否则她种进我心里的那粒种子就不会结出硕果,我将一无所获。

二十多年后,一个电话打过来,她报过姓名,问我还认不认识她,我虚伪的支支吾吾。我们聊了很长时间,从工作到生活,从父母到子女,从知青点的诸多趣事里聊出我们的幼稚和可笑。那时起我们联系不断,每逢佳节,我总是第一时间给她问候。我细心地寻找和挑选问候的措辞,唯恐伤害到她,又唯恐词不达意,又唯恐词意越界;抑或太夸张,抑或太矫情都不是我的心愿。最后选择了两个非常贴切恰当的词语。我觉得这两个词真心、诚心。既深远又平实,既丰富又明了,言简意赅,情真意切。是阿,真心真意地祝福她是我一直一直的心愿。一直到死,地老天荒。她多次邀请我到她那里玩。我怕,如果我去了,怎样面对她?我是那种羞怯的男人,我恋过她,所以我脸上的羞红骗不了她,我加速的心跳也瞒不过我,那样我会很尴尬。有一句歌词:“相见不如想念。”为我做出最好的注脚。那一次我们聊天,我试探着想要她的一张照片,我说知青点的全家照丢失了,如果见面我会认不出她,她即刻给我发过来一张她十七岁的照片,我受宠若惊。这是我第一次得到她的照片,还是十七岁的,是知青点的那个年龄,那个模样,娉娉袅袅,婷婷婀娜,朝我微笑。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复制下来,分四处存档,一份放进云盘相册;一份放进云盘文档;一份放进备份文档;一份放在桌面的文档。云盘的那两份不管我走到那里都可以方便下载看到她。

今年春节,早早地她给我发过来祝福。点开一看一串串祝福次第展开,绚丽绽放的画面目不暇接,然后背景音乐轻轻缓缓的流淌出来:“我的快乐就是想你,我的快乐就是想你。” 歌手陈雅森反复吟唱,环环相扣,一层接着一层,一阵高过一阵,不绝于耳,引我进入事件的高潮。他写的是我吗?他唱的是我吗?她知道我在想她而将这首歌发给我吗?我问自己。我不知道词作者牛哥是否有过如我一样的经历和体验,也不知道歌手陈雅森是否也有过如我一样的暗恋和忐忑。但是他写出来了,他唱出来了。他写了我的心声,他唱出我的心音。“我的快乐就是想你,我的快乐就是想你。坐在窗前翻看日记,字里行间写满的都是你。浪漫的过去难忘的记忆,一点一滴烙印在心里。”歌声再一次传来,款款入耳、入心,我的眼睛潮湿了:我的快乐就是想你!拂去她送给我的日记本上的灰尘,一页页翻看。她是否还记得这个日记本和日记里亲切的称呼?是否还记得公社门口那条小路?是否还记得那棵在春风里摇曳的木槿花和木槿花后面的那个微笑?

几个不眠之夜过后,我想我该对过去的那段往事做一个了结了。暗恋也好,单恋也罢。于是拿起笔写了这些文字,将零乱了几十年的心绪做一下梳理,将那些若即若离的揣测归纳判断,存真去伪。该寄托的寄托,该放下的放下。而了结不是终结,它是情绪的修葺,思念的续接。之后站在新的高度回看过去,展望未来,在纷繁的世界里成长,在沧桑的世事中成熟。然后携带这些成长和成熟去面对她。那样她播进我心里的那粒种子,就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收获,我要让它成为我们共同的收获。

如果可能,我会将这些文字发给她,让她也看看。我还要告诉她:只要生命还在继续,思念就不会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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