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阳走在回家路上,冬天的冷风吹的他腮帮子红彤彤的。
他呼了口热气,浓浓的白雾从他口鼻处涌了出来,像极了每天下午坐在门槛上抽烟的父亲。背上的书包随着走路晃来晃去,上面的补丁破了个洞,漏出了书本的一角。
回家的这两里路似乎比平时要长一些。雪阳眯着眼睛,眼角带着泪痕,也不知是被风刮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他手里还拿着张灰色的纸,被捏的皱巴巴的。
前面有几栋破败的瓦房,其中的一管烟窗正往外冒着一缕烟,这就是雪阳的家了。他一只脚迈过门槛,但又停住了。过了好一会才继续往内门走去。
母亲正蹲在灶台下面把柴火一根一根的往火堆里送,让屋子暖和了不少。灶台上门是一口表面坑坑洼洼的铁锅正往外冒着白烟,锅盖不断的碰撞着铁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妈,我回来了。”雪阳推开门,衣服抖了抖,带进来不少雪。急忙把手上拽着的灰色纸放在饭桌上,转过身把门给关上了。拿下书包发现补丁又破了个口,他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母亲,没有说话。
“好,回来了就好。”母亲手里正忙着,头也没回的应了下。雪阳从桌上拿了个杯子从暖壶里接了点热水,双手捧着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咋了,阳儿,是不是在学校给人欺负了。”母亲从灶台旁走过来,站在了饭桌旁,因为家里已经没有第二把椅子了。
“妈,我不想去读书了。”
... .... ... ...
雪阳姓李,今年在祁阳镇上读高三,家住在九联村的第五户。祁阳镇是省里出了名的穷镇,方圆百里也只有镇上唯一的一间学校。全校师生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个人,附近所有村镇的孩子都是送到这间学校来上学。但是整个学校加起来也才两个班:小学一个班,初中和高中一起在一个班。总共就三间教室,还有一块烂泥地,那是学生升旗和做早操的地方。
别的学校班级分教室,祁阳学校班级分列。一个年级的同学就都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学校也只有三个老师。
很少有孩子能在这里读到高中,高中班的学生实在太少了,就和初中班的学生放在一起了。还有一间教室就成了老师的办公室和住的地方。
“读书读得够用就行了,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哩,赶紧出去赚钱啊。”镇上百货铺刘老头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从整个祁阳镇的现状来看,估计不止刘老头一个人这么想。
雪阳的父亲是当年来支教的大学生,后来在村子里跟母亲结了婚。但是自从雪阳记事起他的父亲就消失了,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母亲也从不问,村里人似乎也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从来都不提。直到前上个月十六号的下午,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出现在了村子里徘徊,最后蹲在雪阳家门口抽烟。
这个男人就是雪阳的父亲,但是他的出现并没有缓解家里紧张的经济压力,也没有带来温暖。反而还多了一张嘴吃饭,多了八块钱买烟。
“怎么了?你有啥事要跟妈妈说,辛辛苦苦供你读书,怎么能说不读就不读了。”
雪阳身体抖了抖,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这时母亲才注意到桌子上的那张灰色纸,急忙拿起来看。
那是一张复印好的试卷,但是那跟雪阳以前带回来的试卷都不一样。这张试卷上的题目都是用油墨印刷上去的,特别清晰。雪阳以前带回来的试卷都是老师自己手写的题目。
母亲看了下分数,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考的挺好的吗。”
“这是吴老师从市里复印的试卷,他们说是往年的高考真题...这题目跟之前老师给我们做的完全不一样。”
“吱呀——”家里那老旧的木门再次被推开,父亲走了进来。他看了看雪阳和母亲,又看了看雪阳屁股下的凳子。晃晃悠悠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开始摆弄手机。他衣服上的雪水随着走动晃来晃去,甩了一地。
门没关,这严月的冷风瞬间把家里仅有的一点温暖撕的支零破碎。雪阳赶紧站起身,小跑过去把门关上了,然后狠狠的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妄图掩饰自己刚刚哭过。
母亲看到他走进来以后,便又回到了灶台下面继续忙活。他知道这个男人回来只是为了六点半的那碗稀饭和两片咸菜罢了。
雪阳转过身,径直的走到一个脏兮兮的木盆子面前,端起来走到灶台下面,开始用刀切一些萝卜叶子,准备拿去喂猪。
这些萝卜叶子被雪阳切的稀碎,殊不知这些绿菜比咸菜的营养价值高多了。
这猪,吃得比人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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