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时光深处来
每当酉白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看着车辆肆意的在人行道穿梭,直行,左拐,右拐,她的心就会不由自主一下一下的抽搐,这成了酉白多年来的恶疾。
八年前,酉白读高一,左宥也读高一,俩个人同一年级不同班级。原本没有任何交集的俩条平行线,大抵是因为偏离了自己的坐标轴,而让一段生命意外的相遇又残忍的戛然而止。
酉白是一个典型的文艺少女,不仅对画画情有独钟,而且从小就有过人的绘画天赋。酉白喜欢涂鸦,自从学会握笔的那一天,她手里的画笔几乎就没有一天停歇过,以至于酉白卧室里的墙壁已经被酉白完完全全粉刷出了新世界。可见天赋这种东西只会偏爱于某一个人。
左宥也和酉白一样喜欢画画,但对于左宥而言,单单的喜欢画画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必须天天去上绘画补习班,光是揣摩画里的每个细节就得让左宥细嚼慢咽消化好多天,值得庆幸的是左宥对画画有一份很深的执着。就是这份执着拉扯着俩个人越来越靠近。
刚上高中,左宥就报名加入了学校里的美术补习班。每天说不准哪个时段,就会有绘画课,所以经常请假也成了左宥的家常便饭,当然对于他们这种艺术生,老师也是有所理解的,毕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不一定非得成绩年年考第一的学生就会有多大出息。
都说学艺术的人,内心住着一个没有影子的灵魂,举止谈吐总是和常人不一样。左宥刚好属于那一类型。左宥的生活除了自己就只有家人。没有关系要好的朋友,也没关系有很好的同学,他总是觉得自己一个世界一个人孤单,总比在热闹的人群中孤单来的强。
人性这种东西,总会有一点与生俱来的孤独感。就像左宥,活生生的自我拉扯的孤独患者。
左宥在画画这方面一直是努力而又孤独。在喜欢画画的同时左宥也一直热爱着吉他。有时候,左宥就像一把吉他,只能是一个人的演唱会。如果你看到所有同学都背着厚重的书包进校园,而唯独穿着校服的左宥背着一把吉他鹤立鸡群时,这似乎是那年最明艳的一道风景线。
那天,酉白和左宥在离学校大门关上的最后一秒被同时拒之门外,酉白手里拿着一本刚上市的小说,应该是她刚经过街角书店买的。而左宥背着吉他,看起来肆意妄为。任由警卫大爷怎么看,俩个人都像是穿着偷来的校服想浑水摸鱼进校园捣乱的小混混。
眼看着离上课铃声响只剩五分钟了,可大爷死活不让酉白和左宥进去。这大爷倒也敬职敬业,软硬不吃。无奈,左宥只好拿出手机打给班主任。
“同学,一会能不能让你班老师顺便把我带进去。我没带手机,也不记得班主任的手机号。我是一年六班的酉白”酉白一直盯着小说看,没有抬头。
“嗯。”左宥简单的应了一声
酉白见左宥答应了,也就没在说什么。
“这是我班的学生,让他进来吧。”左宥的班主任没过俩分钟就赶来了。
“左宥,以后可不能掐着点进学校了。”老师拍了一下左宥的肩膀继续说道:“这次让你进来,如果还有下次直接按违纪处分”
“哎,那.......我呢”酉白这才从小说的世界里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她自己还在大门外面,被铁栅栏死死的堵着。
“老师,那女孩儿是隔壁六班的,暂时联系不上她的老师,让她也一起进来吧。” “嗯。”左宥的班主任答应的很爽快。
左宥和酉白就像俩个犯错误的小孩跟在老师身后,默契的一句话都不说。 放学之后,酉白为了感谢左宥,便去画室找到了左宥。
“左宥,你就是叫左宥吧,一会画完之后,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在这里。”
“谁不知道你啊,校园里也就你一个人背着吉他学画画,真是美名远扬呢,想不知道都难。”酉白站在左宥的画板旁边,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看着正在画画的左宥。
“要是为了下午那件事感谢我大可不必了。要感谢也应该去感谢我的班主任。”左宥正在认真的画还没有画出塔身的埃菲尔铁塔。
“别介呀,吃一顿饭有什么大不了,就当交个朋友了呗。大男生干嘛那么小气,连交朋友的机会都不给么?”还没等左宥画完,酉白就拉着左宥走出了画室。
挨着落地窗,让酉白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自从读高中之后,就没有来过这样的店里吃饭。
而这是左宥第一次来,还带着个女同学“这里感觉还蛮不错的,挺有眼光啊。”左宥心想。
俩个人心有灵犀的点了一样的餐。
“左宥,我们太有缘了,连喜欢吃的饭菜也一样呢”
“什么叫做‘也’”左宥不以为然的问到。
“因为我也喜欢画画啊,打出生就喜欢画画”,“哈哈哈,那你挺厉害,出生就会画画了。”
“不信么?我现在就给你画一副。”酉白说罢,便从书包里拿出了纸和笔,顺便在手机上找了一张埃菲尔铁塔的图片。
也就是吃一顿饭的功夫,酉白就画好了,左宥看着酉白专注的眼神和娴熟的手法。心里不禁好奇。
“喏,给你,画好了。”
一座孤傲的埃菲尔铁塔就那样出现在左宥的眼前。
“没想到你是大师级别的啊,刚才我在画室里画画,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么?”左宥拿着酉白的画,眼神舍不得移开一秒钟,眼里流露出又惊又喜的目光
“哈哈哈,承蒙仁兄抬爱”酉白笑起来的样子足够温暖左宥的心
“好了,我骑车载你回家吧”一向寡言少语的左宥对这个刚认识还没到一天的酉白是极为热情。
“嗯哼。那再好不过了。”酉白淘气的眨着眼睛。
“你的摩托车很炫哦”酉白看着左宥的摩托车。
“那必须的,我的品味,还是和国际接轨的。”
“夸你一句,你得自夸十句啊”
“嘿嘿。”
那天晚上,夜风微凉,酉白穿着单薄的校服,坐着左宥身后,怎么也不觉得冷。
后来。酉白也加入了绘画特长班。
酉白是左宥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可以说,酉白解救了左宥的孤独患者症。 就和约定好的了似的,自从那次以后,酉白天天坐着左宥的摩托车回家,一起享受着俩个人欢声笑语的时光。
左宥载着酉白穿梭于各个大街小巷,酉白带着左宥品尝街道的每一个小吃店,谁都没想到那段时光只是一个短暂的剪影。
“每一个小吃店都有咱俩风驰电掣的身影,这样肆意洒脱”左宥一边大口的吃着鱼丸一边说着。 酉白瞠目结舌,吃到一半儿的米线还没有噎下去,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少年,酉白心里却是如此的安稳。她想着,我们会一直一直这样吧。
夏天的闷热是难免不了的,也只有星期天酉白才可以不穿那热的该死的校服。
那天她穿着一席白色没有一点干净的没有一点装饰的长裙,如约坐到了穿着运动服的左宥后面。俩个人骑摩托车准备去黄河边写生。
酉白的长裙被风吹的乱舞,左宥从后视镜看了到无奈的酉白,心里偷偷笑着。 “骑车还穿裙子。这次长教训了吧。”左宥一本正经的和酉白说着。
“切。那本姑娘我也乐意。”“爱美之心,人间有之”
“哈哈哈”笑声传播了一路。
左宥把车速调到了25脉。时间好像过的很慢很慢,此刻左宥身后的酉白多想就这样一直慢慢悠悠的走到时光老去。 突然前面迎来一辆飞速的小轿车,在左宥拐弯的一秒钟,迎头相撞。左宥当时就被撞出了好几米远,左宥身上那把吉他在和地面接触的时候就支离破碎了。
酉白只是胳膊被撞了,她知道,当时左宥特意为了酉白,避开了酉白最危险的角度,自己却躺在血泊之中。 “左宥,左宥,你醒醒,”酉白跪在左宥面前,白色的裙摆上,血迹斑斑,好似一副不惨半点杂念的油泼墨画。
急救车,警车全都到了现场,俩个少年,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失声痛哭,伴着警笛急促的鸣笛声音。这恐怕是那年夏天最能让人胆战心惊的画面了。 醉驾的小轿车司机愿意担负所有责任,可是有什么用,已经人天各一方了。
歇斯底里之后的酉白,性情大变,像极了左宥生前的样子。除了三点一线的读书生活之外,就是经常去左宥家探望左宥的父母。左宥的父母到也开明,没有把大人犯的错怪罪到小孩身上。
可在酉白心里。这一直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事情过后的几个月里,酉白的梦魇里总离不开左宥,在梦里,酉白对左宥总是笑着笑着就哭了,左宥总会心疼的摸着酉白的头,只是微笑不说话。夜半,酉白总能被梦惊醒。她多希望那不是梦,就算是一起哭。她也甘愿。
对于酉白来说,比起死亡,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哭是一件再奢侈不过的事情了。
其实真正奢侈的东西不是挂着国际标签别具特色的奢侈品,而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失去却束手无策,比如喜欢,比如左宥。比如生命。
多年之后,酉白拿着offer在各大城市之间奔波,她学会了骑摩托车,一身盔甲,每每看着车辆渐行渐远的背影,这似乎在告诉骑着摩托车驰骋的酉白,“你永远追赶不上当年那个叫左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