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的那天晚上,我拉着你的手趴在你的耳边轻轻地对你说:“爸,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你轻轻地摇摇头,然后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后又闭上。“爸,你走吧,我们会好好的。”你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紧吸了两口气,就再也没有呼出来。我大声的呼喊:“爸!爸!”却没有把你叫醒,你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摇动着你的手试图把你唤回来,却被叔叔婶婶们给拦住:“别吵醒他,让他安静的走吧!”我没有呼喊,而是双膝跪在你面前,任凭泪水肆意的狂奔。
这是我哭的最伤心的一次,也是在你面前最后的哭泣,我知道你的灵魂还没有走,你一定在看着我,和我说:“丫头,不要哭!”。
1 为你穿上最华丽的衣着,守在你身边
叔叔婶婶们不让我哭,不让我的泪滴在你的身上,怕你伤着心离去。他们唤我和哥哥弟弟赶紧给你穿上母亲早已为你准备好的寿衣,那棉衣又肥又大,母亲把她对你的爱一针一线缝进了棉衣里。你大母亲十岁,母亲曾说过,她预料到你可能先离她而去,早早的为你准备好这套衣服,让你带着他的爱离开,这样她才放心。此时的你啊,任由我们摆布,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声不吭,我多想听你说一声:“丫头别闹了,我自己会穿。”这可是你生病那段时间我给你穿衣服时你常说的话呀!
衣服穿好了,亲人的把你平放在屋子中央用木板做成的床上,为你盖上一张绣着龙凤的寿单,我却看不见你的脸。我的泪水仍忍不住簌簌地往下落,泪眼朦胧中都是你的音容笑貌。
趁大家不注意,我悄悄地去拉你的手,余温尚存,我心却冰凉!这双手抱过我,拉着我,抚摸过我……给过我无尽的爱,如今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2 陪你在院子里呆上一会儿
那天的夜好长好长,家人们忙忙碌碌准备一切后事,我跪在你身边很久很久。亲人们都走了,留下话说天亮以后再送你上路。家里只剩下母亲和我们兄妹陪伴你,夜是那么的静,再听不见你因器官衰竭而急促的呼吸声,再听不见你声声的呼唤:“丫头,丫头!”
天蒙蒙亮,吊唁的人陆陆续续的赶来,我们一次次跪地磕头,不停地地放声痛哭,直至后来发不出声音。村里红白理事会的大操来主持葬礼,他们看好了时间一起把你抬到院子里早就准备好的“房子”里,准备封订之前,他们让我看你最后一眼。你是那么安详,把所有的幸福都写在了脸上,多么亲切的脸呀,陪伴我整整四十个年头,给了我无尽的温柔。
我不知道他们所谓的吉时是什么时候,我还没看够你慈祥的面庞,你就被装在那个红红的房子里被车拉走了。我努力拍打着那个只容得下你一个人的红红的房子,希望把你留下,知道此生再也不能见你,可灵车无情,我被亲人拉回,你被灵车带走。我在院子里守着你的照片,默默的和你倾诉着我的千言万语,你也是默默地微笑地听着,不言不语。不多时,哥哥捧着一个匣子回来,我知道这里面住的是你,我永生再也不能见你。
哥哥把你的骨灰放在院子中间的木板床上,我默默地守着你。喇叭声呜呜咽咽,为一个生命的结束唱着挽歌。院子里来回走动的人全部缟素,以示对你逝去的哀念。盆里的纸钱一把接一把地燃烧,整个空气里氤氲着纸钱的味道。哭累了,我抬头看看你我生活的院子,梨树花开了,如雪如云,似乎也在为你带孝;槐树花儿开了,随风飘来阵阵香味儿,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曾在槐树下为我做了秋千,推着我荡呀荡。又一阵风吹过,梨花儿飘飘洒洒的飘落下来,为您下了一阵梨花雨。这些树都是你亲自栽的呀,它们知道你走了,起来为你送行。
3 温暖的三月,你长眠在河边
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去世还有那么多的礼节,在他们选定的时间里,喇叭声引路,我们送你到河边,把你安放在静静的河边。
河水轻轻地流淌,唱着那首重复了多年的歌曲,我不再担心你会寂寞,有小河陪伴,夏天青蛙也会来为你唱歌,河边的杨柳,杨柳上的知了,都会是你最好的伙伴。你长眠在了这里,带走了我们所有的思念,以及思念里无数美好的回忆……
4 我们去挖野菜吧
也是在这个季节,也是这样暖暖的天气。你拉着我的手说:“走,咱们去挖野菜,蘸酱吃,可好吃了。”“什么菜都可以吃吗?”我不解地问。“傻丫头,小羊吃草还都有选择呢,咱们人怎么能啥菜都吃?走吧,我教你怎么挑野菜。”我拿着竹篮,你拿着小铲,我们一同向野地走去。我蹦蹦跳跳地走在你的前面,你在后面喊:“丫头,慢点儿,小心摔了。”
听了你的呼喊,我就会停下来等你一会儿,看你要追上我了,我又撒腿跑了,总不让你追上我。这时你就会告诉我脚底下有野菜,让我停下脚步。果真有野菜呢,还有好多,哪一种是可以吃的呢?我只好等你,你耐心的教我识别可以食用的野菜,我们在广阔的田野里寻找、奔跑,那笑声惊得蝴蝶翩翩起舞,蜜蜂嗡嗡歌唱。
如今在你长眠的河边,到处都是野菜,你却再也不能和我一起享受童年的欢乐了。
5 自己喜欢就好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人给我介绍男朋友了,我征求你的意见,我说他没有学历没有工作家里没有钱,你说只要自己喜欢就好,没有学历可以自己学,没有工作可以找,没有钱可以慢慢赚,只要他对你好,你喜欢就好。
难得有你这样开明的父亲,总是把选择权交给我们。
6 丫头来了
我结婚那天,母亲笑着送我,我却看到了你满脸的惆怅。还好我嫁得不远,我工作的地方也在咱们的村里,我把你这里当饭店,下班后来这里吃饭。饭菜有变动啊,结婚前和结婚后不一样啊,你说我结了婚再回家里就是客人啦,你要好好待客。特别是当我带着他回家吃饭的时候,你总会住着拐杖到村西头的小卖部购置酒菜,一袋花生米,几个小菜,两瓶啤酒,回来告诉母亲:“丫头来了,做点儿好吃的。”你和我的那个他边吃边聊,言语中我总能听到你殷殷的嘱托:“好好待丫头,虽然她有点儿任性。”直至后来你患了脑血栓,腿脚不那么灵便,可你一听说我要来,仍旧拿起拐杖,向小卖部走去。多少次我看着你蹒跚的背影,眼泪不止一次簌簌的往下落。
如今我拉家带口回到家里,却再也不见你的身影。
7 总是想起你
你刚走的那段日子,我充分体会到了生死离别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儿。回到家里,我和以前一样问母亲:“妈,我爸去哪儿了?”话还没等说完,就想起你已不在。走在街上,看到拄着拐步履蹒跚的老人, 总觉得他们都是你的背影,一股心酸会涌上心头。
后来母亲去了哥哥弟弟家,家里再没有人,没有了你,我无家可归。
再长的路我们都要独自走下去,因为你不再与我们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