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就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外面三十多度,我要在太阳底下打篮球。
上午我还赤膊在稻田里奔跑。回来免不了被骂,说就不怕身上沾上东西痒痒。
怕什么呢?我那时最怕没有自由。而且我知道有朝一日我长大成人,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自由的。
像现在一样,鸟也没有我自由。家养的鸡鸭鹅也没有我自由。羊和牛也没有我自由。
但我那时并不知道这叫自由。我只知道我是个无人管束的孩子。
午饭后我又溜了出去。没有手机的年代,出了门,你就别想找着了。
我想去草垛上坐一会,可是太阳太大了。我在草垛上看见邻村的阿斋在钓鱼。
我当时很有些瞧不起他。他念书不行。大人都说不要跟这种学生交朋友。
但我跟他玩得还行。我偷偷溜回去也把我的鱼竿拿来。他钓鱼有一手。
不声不响的走到他旁边,把鱼钩扔进水里。噗通。他说,你把我的鱼吓跑了。
瞧好了,我说,今次我钓得鱼比你大。
我们两个站在河边,不怎么讲话。钓鱼不需要交流。这是孤独的运动。
你要做的就是盯着浮标。直到眼花。外公知道我在那,送去一顶草帽。
但阿斋没帽子。晒得他心浮气躁的。
我不跟你在一块钓,我到那边钓。他说。
我们在太阳底下待了两个钟头。一无所获。
明天我打算去市里,因为跟玲说好了要陪她逛公园。
我那时十五岁。从不为任何事发愁。放假前我被同桌作弄。
他替我为玲写了封信。开头第一句是:“我的心像匹脱缰的野马。”
但是后来她没来。外面气温接近四十度。她妈妈不给她来。
我坐公园旁边的草坡上看着电子表。约定的时间过了。过了。整个夏天我都没感到如此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