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有两个噩梦,一个是又回了高三,再来一次高考,一个就是我下面要讲的故事。其实不想说这个故事的,说了,难免晚上又要做噩梦。可不说它老在我心里乱撞,怪难受的。
这事发生在我上高中的时候。高中住校,我们那时候是八人间,一个宿舍住八个人。虽然床有八张,但并不一定都住满,有的可能空那么一两张,这全看班里的人数了。
那时候,我们那个高中还在镇上,离我家算近了。听说现在搬到了县里,而原来镇上那个地方如今荒草丛生。那天看到一条朋友圈,里面的照片就是我原来的高中,那景象,那气氛,狠狠勾出了那个我不愿想起的回忆。
高中的孩子都正值青春年少,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就好像身体里藏着一股火,如果不认真学习,那这股火可不好发出去。所以如今这校园打架,霸凌,也就是精力过盛了。
而我经历的那件邪事的由头就是校园霸凌。
记不清是什么日子了,只记得那件事的第二天学校就放了假,只是那个晚上还有放假回来后的许多事情,闹得我们整个男生宿舍都是惶惶不安。
要说这个故事,还要先介绍一下那时候我们宿舍的阵容。
我们那个宿舍算正常,八张床住满了八个人,每个人都不一样,这是一句废话,人当然都不一样。有的喜欢学习,在班里成绩名列前茅,有的好玩儿,朋友就多。我那时是处在这两种之间,学习一般,朋友也不多。不过要好的倒是有两个,其中一个便是同宿舍的,外号叫小七。之所以叫小七,是因为他在家里排行老七。那时候还是计划生育,排行老七,算是有点可怕了。不过我和这人很谈的来,算是铁哥们了。
还有一个叫胖子,外号很普通,不过这人实在是太对得起他的外号了,没人敢惹他,他一条腿就能压死你。
学习最好的是眼镜,那是一个高度近视眼,没人知道他眼睛的度数,不过肯定高得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还有一个很老实的,叫和途安。这是真名,因为他老实,没人给他起外号,他也不与别人说话,总喜欢一个人发呆,有时我会和他聊上几句,不过也就那么几句,了解也实在不多。
还有小高,本姓高,于是得了这么一个称呼。看上去挺普通,不过这人可不普通,他就是那种学习不好,但爱交朋友的人。
三哥和他很好,就像我和小七,算是铁哥们了。
还有一个叫严生,不知为什么,这人不招人待见。学习不错,性格也是那种偏外向的。我还真从来没感觉他哪不好。也不知如何得罪了小高,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故事。
出事是在中午,不过我没能见证他们是如何“战斗”的,那天我闹肚子,在厕所,把脚蹲麻了才回去。
还没到宿舍楼门口就望见了班主任,还有救护车什么的,不过我也没太注意,毕竟与我没什么关系。就是这样,我安然的回到了宿舍,脑子里只想着回去吃点药,肚子疼起来太难受了。
上了楼,很习惯的要去开宿舍门,这时候小七不知从哪冒出还,小声对我说:“哎!你别进去,出事了,不知道吗?”
我哪里知道怎么了,在厕所里与肚子较劲,我只想进去吃点药。我这样想的,但没这样说,而是问道:“出事?出啥事了?”
小七没说话,指了指门上的窗户,道:“小高和三哥叫人把严生打了。”
我心里一愣,脑袋不自觉地扭向了门上那块玻璃。这一看不要紧,可是把我吓了一跳,靠窗户的那床上铺着一大摊血。当时脑袋里就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怎么进了对面宿舍,后来想想,那摊血,形状就像一颗张开嘴的人头。
当天下午,老师就针对此事做了一番调查。我自然是不知情,而这事的整个过程其实是小七晚上和我说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故事,就是那个小高看严生不顺眼,或许那天他心情也不怎么样,于是便生出了打人的念头,三哥是他铁哥们,自然帮着。
只是,怎么说呢?晚上才意识到那床是和途安的,问题出就出在这了,他倒霉,我们也跟着倒霉。
原来和途生在此事发生的前一天便生病回家了。他不在,谁愿意碰那一摊血的床单。可晚上我们要睡在宿舍。那摊让人看上去别扭的血,在配上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换了谁估计都不舒服,可也没办法,怎么说我们还是四个男生,往一块挤挤,一晚上也就过去了。
不过,没人想到那晚那么不好过。
剩下的四个人里属胖子胆儿最大,于是,这个一屁股能坐死人的家伙自告奋勇和我换了床铺,睡在了和途安那床的旁边。
那时候我们宿舍的布置都是中间是一条合适的活动空间,两边是床。而严生与和途安是上下铺,小七和我是上下铺。我们四个的床位靠窗,另外眼镜他们四个靠门。
说起眼镜,不得不再多说几句,那天他算是一个“功臣”,这人胆子小,再加上眼睛近视,可把我们吓够呛。
不过说起胆子,除了胖子,我们三个几乎算是半斤八两,可我和小七不近视,不过究竟那晚眼镜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我可不敢瞎判断,他后来说他出去都会戴眼镜,所以不太可能看错,这就悬了。
四个人躺在各自的床上,谁都不说话。我和胖子在下面,他们两个睡上铺。临熄灯时老师还来看我们,你说你来当然是好事,鼓励鼓励,安慰安慰我们多好,可他不,他吓唬我们,说今晚是什么日子,怎么怎么样,其实那天普通极了,哪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不过那时候我们都提着一颗心,他说的没全信,但也信了七八成。
终于,老师走了,我们可算是松了口气。不过谁都清楚,那悬着的心可没放下来呢!只听眼镜道:“咋整?咋整?要不咱们换着守夜吧!万一像老师说的,今天真是那什么日子,守夜的好叫咱们跑啊!不然睡着觉就被鬼拉到阴曹地府了,这辈子不亏了吗?”
胖子在下面听不惯他的话,道:“瞎说什么?你害怕你就蒙着被睡,下面有我呢!有鬼出来也是先拉我,再说老师骗咱们呢,你怎么什么都信。”
他话音刚落,小七拍着眼镜道:“哥,这咱们就放心了,鬼要想把胖子拉走,那可费事着呢!说不定折腾一晚上,把鬼折腾死了。”这话一出口,可把我们都逗乐了。
胖子不高兴,伸腿踢小七的床板,道:“瞎说什么?睡觉。”又巴拉巴拉我,道:“老李,你以后管好你这个婆娘,那张碎嘴。”
我憋着笑道:“好好好,我管,明天就把他嘴缝上。”
小七从上面探出头,道:“嗨!老李,你……”话没有说完,忽然眼前一黑,终于,熄灯了。估计这突然的一下吓了小七一跳,把后面的话硬是咽了回去。接着便听到上面一阵闹腾,估计是眼镜听胖子的话,蒙被呢。
那晚的月亮真亮,透过窗帘,月光一股脑几乎全洒在那张带血的床上。我偷眼看了看那张床,说不出什么感觉,不过特别不舒服,心里发毛。
没人再说话了,这股子安静还有点不太适应。手电筒的光时不时在楼道里晃上一晃,是宿管在查宿。我干脆侧过身子,背对着那边。说实话,刚才没熄灯的时候还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不过这突然的安静,突然的黑暗,弄的心里竟多了些不安。一时难以入睡,胡思乱想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脑子里仍旧乱糟糟的,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隐约听到胖子的呼噜声,嗯,这声音,安神。其实哪有什么鬼怪,都是人心乱猜罢了,还是睡觉,睡觉。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不过我应该睡着了,忽然一阵十分凄厉的惊叫响了起来,这声音,比闹鬼还可怕,又尖又厉。我一个激灵就醒了,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咚的一声,头磕到了床板,也顾不得疼,就看见一团模糊的东西缩在门旁。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奶奶的,真有鬼。
不只我醒了,胖子小七也都醒了。他们应该第一眼没看门,只听小七道:“眼镜,眼镜呢?”
胖子则说:“咋了?他妈咋了?谁他娘学鬼叫?”
我那时候真的怕了,身子都在哆嗦,保持着被碰完头的姿势,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门。”
他们应该都听到了,只听胖子道:“门?门咋……他妈那是什么玩意?”还是胖子胆子大,说着竟然下了床,咚咚的向门走去。
刚走近就嚷道:“死眼镜,你缩这干嘛呢?想吓唬谁啊?”语气又气又恼,看那架势就要打人了。
我一听是眼镜,不禁送了口气,也下了床,推了一下胖子,拉起了眼镜,道:“怎么回事?你不睡觉,怎么跑这来了?”
眼镜不说话,整个人都哆嗦的不成样子了,再一摸他手,冰凉。“不对,胖子,眼镜被吓到了,快去找老师。”
胖子啊了一声,不等他出门,老师却是拿着手电筒过来了。在我们宿舍四处晃了晃,道:“怎么了?这么吵。”
我们急忙说了情况,老师也看出眼镜不对,急急忙忙带去了宿管室。那里有灯,有光,舒服了许多,喝了几口宿管给他的热水,总算缓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眼镜,给我眼镜。”
我这才发现,这个头号大近视竟然没戴眼镜。便道:“别急,我去取,在你床上吗?”
眼镜有点木然地点了点头,忽然又道:“你们刚才没看到什么吗?那张床上。”
我回过头来,道:“没有啊!没什么啊?怎么了?你半夜不睡觉干嘛去了?”
眼镜看了看旁边的老师,终于忍不住道:“我去厕所,回来一开门就看到那床上缩着一个黑影。”
我心里都跟着一颤,道:“别胡说,哪有什么黑影。”
这时老师也说:“你们也是,那床上那样就睡觉,也不处理处理。你也别害怕,刚才我都用手电照了,没什么,缓口气,缓口气回去睡觉吧!”
我也跟着道:“对,缓缓,我去找眼镜。”
我说完便出了宿管室,回了我们宿舍。幸亏宿舍在一楼,离宿管室很近,要不我想起眼镜那模样,还真不知道这一路该如何回去。
推开宿舍门,见胖子和小七都没睡,而且还坐了几个其他宿舍的,也不是外人,都是我们班的同学。
我刚进来他们就问眼镜,我说:“没事了,我来给他拿眼镜,你们都睡吧!要不一会儿宿管过来,又得挨批。”几个人答应着,该回去的也都回去了。
我爬上眼镜的床,翻找着眼镜,翻了半天,却没找到。我拉了一把装睡的小七,道:“起来,帮我找找,眼镜的眼镜呢?”
小七简单翻了翻,却忽然道:“哎!到底怎么回事?眼镜怎么吓成那样?”
这时下面的胖子也问:“对啊!他怎么吓成那样了?再胆小也不至于那样啊?”
我转身坐在眼镜床上,道:“说出来你们可别怕。”
小七道:“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眼镜刚才在宿管室说他去厕所回来看到那床上有一团黑影。”这话说完,我敢肯定,得有几分钟宿舍都是安静的。
还是胖子打破了这股安静:“黑影?瞎说,明明什么都没有。”
我道:“眼镜出门没戴眼镜,再加上他胆小,我猜多半啊是他自己……”我刚说到这里,突然住口了,月光下,那张带血的床上有什么在反光,一闪一闪的,很是诡异。
他们见我不说话,小七道:“咋了?盯着那床看什么?”
下面的胖子好像也怕了,道:“怎么回事啊?老李,你别吓唬人。”说着就见他离开床,躲到了我下面。
我声音有点不自然地道:“不是,你们看那床上,什么东西在反光呢!”
“啊!哎!真是,胖子,你看看那是什么。”小七坐在上面努力保持着镇静。
胖子道:“我不去,你们下来,要去咱们三个一起去。”
我道:“胖子,你不是胆子最大吗?现在怎么怂了?”
胖子辩解道:“谁说的?谁说我胆子最大了?你们快下来。”
我和小七对望一眼,也豁出去了,爱咋地咋地吧!反正今晚是别想好好睡觉了。想到这里,我们几乎一起下了床。就这样,三个人像做贼一样挪到了那张床旁。
六只眼睛同时望去,三个人一起傻了。我不知道他们的感受,反正我当时是真的想爆粗口了。
原来那床上除了血还真多了一件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眼镜的眼镜。
看到真相后我们三个一起退回了我的床上。隔了许久,只听胖子道:“这小子晚上不会梦游吧?”声音都有点发颤了。
我说:“别说,还真有可能,不过,不过梦游,梦游……”
小七接道:“梦游干嘛非往那走,还把眼镜留那。”
“这回怎么办?眼镜就放那吗?”我大脑一片空白的问着。
胖子道:“不行吧!待会那小子回来,知道眼镜在那,不得吓晕了?”
小七道:“还是别拿的好,我感觉别拿。”
后来我暗自庆幸过,幸亏当时听了小七的,现在回忆起后来发生的事情,真不敢想象当时我们要是把那眼镜拿回来会发生什么。
便在此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了过来,我敢肯定是眼镜回来了。果然,门被狠狠推开,接着又被猛的关上,眼镜靠在门上喘着粗气,脸色好像仍不是太好。
喘了一会儿,他忽然扭头,愣了一愣,道:“你们……你们挤着干嘛?”
我们三个互相望了望,道:“没事,没事。眼镜想不到你还能分清我们是三个人啊?”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说着却是望了望外面,道:“奇怪,刚才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我,哎!老李,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那样的感觉?”
我勉强笑着摇了摇头,道:“眼镜,估计你眼镜丢了,我怎么没找到。”
“是吗?”说着却是上了床,忽然道:“不对啊!我记着我去厕所的时候是戴着眼镜的。”接着又下了床,愣怔地看着我们三个。
当时他那眼神可是怪极了,把我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就这样看了有几分钟吧!他忽然机械的伸出手,头也不回地指了指背后。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不会被鬼上身了吧?只这样想着,忽然听眼镜道:“那床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们三个很容易就能看到那张床,飞快地瞥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眼镜见状忽然哭丧着脸道:“那为什么我刚才好像又看到了那团黑影?”
胖子终于受不了他了,道:“你没戴眼镜,别老胡说,那本来就没什么。”我估计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没底。如果真的没什么,那那副眼镜是怎么回事?真的是眼镜梦游吗?可他梦游去那里,也够让人心里不舒服了。
这时,小七忽然问道:“哎!眼镜,你梦游过吗?”
眼镜被问得愣了一下,轻轻摇着头,道:“咋……咋了?”
小七咧嘴一笑,道:“没事,随便问问。好了,好了,睡觉,睡觉。要不咱们把窗帘拉开,这样亮堂点。”说着便去拉窗帘。窗帘被拉开,所有能进来的月光把屋子照得更亮了。那带血的床也看得更清楚了。上面除了那摊醒目的血,的确多了一副眼镜,它安静的躺在那摊血的中间。
大家都去了各自的床上,蒙被睡了。眼镜一眼都不敢再看那床,只蒙着被子躺在自己床上,估计这一晚够他受了。
终于天亮,疲惫的睁开眼睛,初晨的光慢悠悠照进来,样子舒服极了,心里不禁默念:还是白天好啊!
穿衣服起床,顺便多看了一眼那带血的床,心里一惊,那副眼镜不见了。正疑惑见,只见眼镜洗漱回来,而他戴着自己的眼镜。
我一愣,不禁问道:“你眼镜找到了。”
眼镜抬了抬他那有点肿的眼睛,点了点头,道:“就在我枕头边,估计昨天太黑,咱们都没看到,不过,我总感觉我去厕所的时候戴眼镜了。”
此时小七,胖子也都起了床,我们三个互相望了一眼,不禁心里打鼓,谁又知道,我们昨夜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昏昏沉沉的进了教室,才知道今天放假,不禁心中松了口气,谁又知道,昨夜是不是我们的一场梦。
几节课下来,一直暗中观察眼镜,也没发现这小子有什么不对。可那眼镜昨夜明明就在那张床上,而且是三个人一起确定的,总不能我们三个都看错了吧?要不就是今天眼镜起来在那床上发现了眼镜,偷偷拿回来了,可不合逻辑啊!要是眼镜在那床上发现了自己的眼镜,就他那胆子,不大呼小叫都对不起他那眼睛,他也没必要装成胆小,然后背地里胆大,这样更不合逻辑了。胡乱猜测,又都没猜对地方,总不愿意承认,晚上真的发生过超越我们理解的可怕事情。难不成真如眼镜所说,床上有过黑影,可他近视能发现,我们怎么就什么都没看到呢?
几节课就在我满脑子胡思乱想中过去了。终于下课,可以自由几天了。随着高兴的大伙走出教室,回到宿舍,简单收拾了收拾,坐在床上发呆。
“走了,你们还不走?”眼镜随意说着。
我摆了摆手,道:“拜拜,再等会儿,不急。”说完眼镜就走了,我心里奇怪,这小子,跟个没事人似的,难道忘了自己昨夜被吓成的模样了?
“这小子昨晚吓成那德性,今天好像没事了。”胖子咬着从食堂买来的包子不解的说着。
“估计是想明白了?我看咱们还是别再提那眼镜的事,要不再把他吓个好歹。”小七边收拾边说。
我道:“只怕难啊!”
“你什么意思?”两人同时问道
“昨天那眼镜在哪,咱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眼镜没有问题,那问题不就在那床上吗?”
“眼镜能有什么问题?”
“所以啊……”
“靠!别真他妈有鬼吧?”
“但愿没事。走了,走了,回家。”
后来我知道,眼镜那天之所以不怕了,是他相信了一件事,便是自己真的出去没戴眼镜,看错了。就这样,他过了一个完美的假期,而我们,心里沉甸甸的。
转眼开学,心情不是很好,去宿舍的途中遇到的同样刚回来的胖子。打了招呼,两人默契的讨论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胖子道:“过的好呗?”
“好什么,这几天都没睡好。”
“我也在想,明明那眼镜就在那床上,怎么后来又跑到眼镜床上了?是不是他梦游自己不知道啊?”
“唉!也有可能,但愿这事过去了。这东西可是折磨人。”
胖子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进了宿舍楼,几步便到了宿舍。
宿舍里竟站了好几个人,除了我们宿舍的眼镜和和途安,还有我们班的其他几个人。他们都围在和途安床边,安静极了。
我和胖子不知发生了什么,道:“怎么了?你们围着看什么呢?”
眼镜见我们来了,急忙道:“胖子,老李,你们快来看看,这太邪了!”
我啊了一声,不过看眼镜和其余人的脸色,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凑近去看,不禁心惊肉跳。原来和途安应该来的早点,把那带血的床单已经扯了下去,可床单下面却仍旧清晰的印着那摊血,我掀开棉褥,手禁不住一哆嗦,棉褥下的床板上竟然也被血染红了,这时才发现,这摊血竟然呈现出一棵人头的形状,不知为何,眼睛竟能从那一片无差别的红里分辨出五官。盯着那摊血看了一会儿,慢慢扭头道:“怎么办?”
胖子在身后也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道:“不行,咱们找宿管说吧!”
大家纷纷点头,于是一起把宿管找来了。宿管是个有点年纪的老师,应该快退休了。他翻了翻那张床,一点都不在乎的道:“嗨!没事,可能放久了,血往下渗。你们谁住这床,今天先换换,待会我跟学校反应反应,给你们处理。”
虽这样说,但我也能知道,今晚弄不好又不能安生了。
宿管走后,和途安脸色很是不好的坐在我床上。时不时看看自己的床,显然心里很是不安。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对他道:“没事,别往心里去,我们都住过一晚上了,没啥事。哎!你病好了?”
和途安轻轻点了点头,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开口。
其实我也是心头沉重,怎么没事啊!事可大多了,可谁会信呢?这事传出去,这学校不炸锅?可如今这模样,估计想掩盖都掩盖不住了。想那么多也没用,还不如求求佛祖,保佑我们今天晚上睡一个安稳觉。
不大一会儿,小七欢乐的推门进了宿舍,不等他开口,一眼便望见了那张床,道:“我他娘的,什么个情况?”说完见我们满脸凝重的望着他,轻轻放下行李,又问道:“这怎么回事?床板……”
胖子道:“别问了,我们哪知道怎么回事,反正现在大家都烦,总之这事肯定不正常。”
小七蔫蔫地坐了下来,全没了刚才那股兴奋劲,道:“那怎么办?”
“宿管说会给换。”我随口插了一句。
“那什么时候换啊?”小七问。
“反正今天晚上肯定不安稳。”胖子道。说完就去翻小七的包,道:“嘿!这么多吃的。”
我抢过胖子手里的香肠,道:“吃,你竟然还惦记吃。”
胖子道:“怎么了?哎!我告诉你,快还我,要不今晚咱们各归各位,不和你换床了。”
我都快忘了还有这茬,急忙讨好道:“别别,给你,给你。”说着把香肠扔了回去,顺便又从小七包里拿出一个橘子。
小七是好人,每次放假回来都会带许多好吃的。
气氛稍微缓和了些,小七也把那包里的好东西都倒了出来,分给别人。
没吃几口,忽然听到眼镜道:“你们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这一问很突然,胖子与小七同时看向我,我也在相同的时间看向他们两个,三人默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一起转过头,一起摇头道:“没有啊!”说完又投入到了我们的吃喝状态。不过心里却多了一丝不自然。眼镜这样问,肯定察觉出了一些什么,只是他那胆子,我们告诉他也不知是好是坏。
可人这心啊!他有时候就是不知好歹,总要把自己怀疑的东西弄个明白,要不干什么都不舒服。果然,眼镜又问道:“真的?你们真的没瞒我什么?”说着又看向我们。
我们三个接着摇头,胖子道:“咋了?眼镜,你瞎琢磨什么呢?”
“不是我瞎琢磨,是这几天我总觉得我这个眼镜有些别扭,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好像不是我的似的,就从那天早上,开始我也没太注意,后来放假这两天就感觉它越来越别扭。今天又见你们说到那天晚上的事,我看你们那模样……不会你们真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我道:“没有,你那眼镜哪里不对了,给我看看。”
眼镜道:“看不出什么吧?”说着却是摘了眼镜递给了我。
我接过眼镜,拿在手里瞧了瞧,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眼镜,却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便道:“这眼镜很正常啊!”说着抬眼望向眼镜。
眼镜道:“我就说你看不出来,你要没戴过我的眼镜,快还我吧!”
我又看了几眼,心里自然又多了几分不安,眼镜的眼镜竟然出了问题,那只能说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我们做梦。这样想着,便要把眼镜还回去,就在那一刹那,我仿佛从那对镜里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对,就是那摊像人头的血,刚刚反应过来,不禁脱口而出道:“他奶奶的,这眼镜里有鬼。”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甩手把眼镜扔到了眼镜身边。
眼镜像被热水烫了一样一下从床上窜了起来,躲开自己的眼镜,嚷嚷道:“老李,你说清楚,眼镜里怎么有鬼了?”
我哆嗦着喘着气,脑门上多了一层冷汗,莫名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身后看着我,仿佛有冷气从我后脊梁骨冒出,一颗心碰碰的跳,几乎都快跳出来了。
后来听小七说那时候我脸色差的可怕,煞白煞白的,眼睛都直了,他可从没见我这样过。
许久,我狠狠吸了一口气,道:“妈的,刚才吓死我了。”
这时小七胖子也都反应了过来,道:“怎么了,那眼镜怎么了?”胖子说着就去看那眼镜。我想开口制止,却也来不及了。只见他把眼镜放在手里,左右看着,模样很正常,却不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最后他干脆把眼镜戴上,然后又摘了,望着我道:“老李,你不会出现幻觉了吧?这眼镜很正常啊!”
我皱了皱眉,有点不相信,终于道:“不……不会吧?”不过看胖子模样,他应该确实没看到什么。
“那你看到什么了?”一旁的小七问道。
“对啊!你到底看到什么了?”眼镜更加着急地问着。
我看眼镜模样,也不知该怎么跟他说,如果真照实说了,那他肯定要换眼镜了。不过此时冷静下来琢磨,也确实感觉不正常,难道真的是自己看花了眼?想到这里,我对胖子道:“把眼镜再给我看看。”
胖子看了我一眼,把眼镜递了过来。我接过眼镜,又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又重复刚才的动作,这次,什么都没看到。
我皱紧了眉头,又来了一次,还是什么都没有,缓缓松了口气,道:“是我看错了?”
眼镜看我模样,道:“好了,我也不管你看到了什么,这眼镜我以后可是不戴了,等待会我和老师请假,去外面配一个新的。”
我点了点头,道:“换个吧!这眼镜……”说着摇了摇头,随手把眼镜放到了一旁。
整个过程和途安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能看得出,他一直在观察着我们,那眼神,明显带着恐惧与不自在。
看看时间,也快到上晚自习的时候了,简单收拾了收拾,便一起去了教室。出宿舍的那一瞬间,感觉轻松了许多,外面已经没了阳光,但那微凉的晚风,吹的人的确舒服。
整个晚上都无心学习,一直想着那天晚上以及刚才发生的事情。终于等到了下课,离开座位伸了一个懒腰,一拉爬在座位上睡着的小七,道:“起来,走了。”
小七不情愿的抬起了头,一脸困顿模样,道:“你没睡会儿吗?待会晚上万一要折腾呢?”
“折腾再说,我又累又困,可睡不着啊!你可心真大,我坐那什么也干不下去,净想这事了。”说话间我们已经出了教室,朝着宿舍走去。
晚上的校园昏暗极了,一排排路灯虽然亮着刺眼的光,但无论它们如何展示自己,都只能沉默在这黑夜里,除了阳光,没有什么能驱散这浓烈的黑暗。
宿舍里亮着灯,看来他们已经回来了,可等我慢慢推开门,却不见有人,不禁回头对小七道:“没人。”
小七推了我一下,道:“进去吧!说不定他们洗漱去了。”
我想想也是,便走了进去,有点不自在的坐到床上。看着小七忙着折腾收拾。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就从小七那转移到了那张床上,越看越不对劲。
于是道:“小七,别折腾了,你看。”
小七顺着我的手指望去,骂了一声娘,道:“这他妈……”
那是床下,模模糊糊的好像多了些东西。那时候宿舍的灯亮度不够,床下照的不是很清楚。
“别骂了,你手电筒呢?”
小七这才反应过来,爬到床上打开了手电。
手电一亮可不要紧,真的把我吓的一哆嗦,谁能想到,原来印在床板上的血,此时竟然到了床下,这太邪了,难道这血里混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正在我愣怔的胡思乱想间,小七忽然道:“老李,这太吓人了,你看出来没?这血怎么像颗人头。”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仿佛怕把什么惊醒似的。
我回道:“早看出来了,而且我还从眼镜的眼镜里看到过。”
“啥时候啊?啊!头上自习前那个时候?”小七说着从上铺爬了下来。
我轻轻点头。便在此时门被推开了,和途安沉默的走了进来,他看我俩一脸沉重的模样,不禁问道:“你们……”
我们让他看床下,自然把他吓的不清,沉默的他更加沉默了。
不大功夫胖子和眼镜也回来了,眼镜换了新眼镜,那个旧的被他扔进了垃圾箱。这时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刚才的发现。眼镜自然最怕了。其实那时候我们都怕,就感觉有一股奇异的气息笼罩着这个宿舍,压的人都快喘不过气来。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不对啊!你们都是刚回来?”
小七也突然想起来了,道:“那这样的话是谁开的灯?”这话一出口,气氛一下变了,就好像恐怖电影里鬼要出来时的那种气氛,那里面带着音乐,能把你的心吊起来。现在我们没有音乐,不过一颗心却跳的厉害了。那时候要是这灯突然熄灭,我敢肯定,肯定会有惨叫发出。不过庆幸的是,灯一直亮着。
眼镜却是受不了了,道:“不行,不行,我得去找老师,今晚我可不睡这个宿舍。”说着就像被鬼追一样跑出了宿舍。
不大功夫,老师便来了,他看了看床上,地板上的血印,道:“我向学校反应了,明天肯定会处理,也别害怕,哪有什么邪事。要是你们有人真受不了,可以去别的宿舍将就一晚上,不过一定要遵守纪律,不能影响别的同学休息。”老师虽这样说着,不过他脸色也不太好。是啊!这东西没法解释。
眼镜急忙道:“太好了,我去别的宿舍,你们也别怪我不仗义,我怕被吓死。”
小七望了我一眼,道:“咱们要不也搬吧?要不这晚上……”
我点了点头,道:“既然宿管说了,那咱们还是去别的宿舍吧!这东西……”
说着我便去收拾东西,和途安坐在一旁,却没有动。他老实,内向,要让他动窝,的确有点难。
我道:“途安,你不收拾吗?别的宿舍有空床,不用和别人睡在一起。”
和途安摇了摇头,道:“没事。”
胖子道:“晚上你一个人,不怕吗?”
和途安仍旧摇了摇头。
除了眼镜,我们三人却是抱了被子没动,都看着和途安,真希望他和我们一起去别的宿舍。
他见我们如此,道:“真没事,你们去吧!”
小七拉了拉我。我道:“那你有事喊我们。”
和途安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有什么动作,语言。
我这辈子做过几件后悔事,把和途安一个人留在那个宿舍算是一件吧!后来想想,若是当时我横一横心,陪他,说不定后来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但让我内心一直十分不安。因为第二天和途安便失踪了。
我们发现他失踪是在第二天的早自习,那天起的有些晚,只想着快点往教室跑,谁都忘了和途安。后来终于没有迟到,只不过在座位上坐了大约十分钟,突然想起了和途安,扫过整个教室,发现他的座位上是空的。当时我的心一沉,因为我们都知道,和途安从来不会迟到。
一直熬到下课,也顾不上吃早饭,拉起小七就往宿舍跑,边跑便道:“和途安没来上课,难道出事了?”
小七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道:“但愿别有事。”
终于到了宿舍,没多想便推开了门。宿舍里空空荡荡,没有和途安,也没有发生我们想象到任何事情,而那摊自己往下渗的血也消失了,只有被和途安卷起的床单上还残存着。
我这才算松了口气,可和途安呢?
后来我们把这事的前前后后告诉了班主任,那天上午我们全班没有上课,集体在整个校园找和途安,只不过什么也没发现。给他家里打过电话,也没有。后来报了警,而这个案子至今未破。
我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偶尔会与老同学聚会,有时候会听他们提起这事。有人说我们毕业后没几年学校就搬走了,而那个宿舍在我们离开后就再没有住过人。
其实这个故事也不是我偶然想起来的,而是在几天前我在就快毕业的大学里遇到一个人,这人太像和途安了。不过那天我们只是彼此望了一眼,或许不是他,或许就是他。不过无论是不是,我又能说什么呢?忏悔还是道歉?其实我倒希望是,要是不是,那这么多年了,和途安你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