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哪种纸会发烫?
有的。当你捧着一本反复撞击你心灵的杂志,或是书籍的时候,你就会找到。
好气哦,这个月,怀念这个词再次变成一种情怀的滥用。
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珍爱多年的杂志停刊了,一向门庭冷落的杂志微博忽然间涌入几百号留言。
——为什么要停刊,你欠我一个解释!
你一定是偶像剧看太多,才习得这样的语言风格。谁欠你一 个解释?怒发微博称“往后以本刊名义出版的任何杂志都与原编辑 部无关”的编辑A才被欠了一个解释,在微博下面评论“我们在等 待遣散费”的编辑B才被欠了一个解释。而你,你只是欠教训。
——念高中的时候,每个月都借同桌的杂志看,没想到你就这么结束了。
你还有脸说?小宝贝,你知道为什么杂志会停刊吗?就是因为你每个月只借不买啊。送你一面镜子,你看,里头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你停刊了,我的青春也完结了。
拜托,你的青春是你自己的事,与其怪罪一本弱不经风的杂志,不如少熬夜,少看一些添了激素的鸡汤,也好老得慢一点。
真的,如果你非要谈及热爱,我希望可以更暴力,更赤裸。含蓄婉转?这年头已不再流行了。有人说,人生的遗憾映衬了人生的美,我不否认遗憾终归存在,总有一些力所不及, 但也不至于可以拿来往脸上贴金。
遗憾只代表你在某方面的无能。
如果我喜欢你,我会每月每月地跑去报刊亭,郑重地买下你, 我会举报一切有关你作品的资源链接,我不会欠你一张电影票。
我会翻山越岭去看你,哪怕我的手掌很小,只够握住一束不起眼的花朵。
怀念,无数次地被滥用了。
相识的餐馆老板说,这里每个月都有逝去的偶像被怀念。他们被写成书籍、剪成影片,被一簇簇大大小小的纪念活动聚拢起 来。哦,你知道对于一部分人来说,什么样的偶像才叫伟大吗?那 就是即便他的生命消逝了无数年,依旧能刷屏着话题,为餐馆、广 场、酒吧、营销号带来生意。
有多少人死后还能创造GDP呢?
可一个人走过沙滩,走进海里,你再怎么去捧起他踩过的沙, 也留不下半片脚印,都只是于事无补。成全了什么呢?成全了你对于伤感的需求罢了。就像有人说,从前只是每年春节回家,发现家里的某个老人不见了,现在,中秋回去少一个,国庆回去少一个, 这种感觉很糟糕,还有好多事想跟你们分享。
一切转眼变成了顾影自怜。他真正想表达的是:30岁了,人生变得越发匆匆。
你早干嘛去了?
一切都已太迟。
杰西卡·兰格是我不愿太迟去示爱的女演员。4月下旬,她刚度过68岁的生日。在最新的剧集《宿敌》里,她和苏珊·萨兰登演绎了两位名女人以拍摄《兰闺惊变》为坐标,横亘数十年的恩怨史。
她们跟那两位名女人真的太像了。我说的,不仅仅是在造型 上,而是她们也都曾获过奥斯卡,眼下都老成了一个省略号,一张旧报纸,又都在暮年遇见这样一个充满了撕扯的剧本。这种真实世界的代入感,让我不禁遐想,眼前这对名女人,是否也如她们饰演 的角色那样,私下里有着数不清的纠葛呢?
这相当吻合我对于女性友谊的理解——女生间的友谊,常常是因深爱而憎恶,又因憎恶而深爱的。更极致一些的例子——如剧中的角色——她们到底是爱还是恨,恐怕彼此都早已辨不清了。
这样真好。
在活着的时候,与自己看得起的人、事物,竭尽全力地发生关系,无论是有幸相濡以沫,还是以针锋相对的形式,那都是爱。
我们努力地与彼此产生联系,直到某一天,有用的人变得一无所用;直到某一天,我们在临死之前的省略号里,与彼此撞出一个华丽的惊叹号;直到有一天,我们有一个人要先走,那时我们不必怀念,怀念使我们的历史掉价。我们已然逃不开躲不掉地撞击过, 憎恶过,深爱过,痛快过,再没有任何可称之为遗憾的了。在与你的这段关系里,我是一个成功者。
如今的怀念,演变成一种商品,而我们之间,又岂能用钞票来度量。这一世,咱们可以是爱人,可以做仇人,但,别说什么狭路相逢却擦肩而过。
那是我万万不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