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的奋斗

1.小红何人

小红本名林红玉,因犯了宝黛的名讳,故改名小红,本是林之孝的女儿,因图清闲,派在大观园里的怡红院混日子,没想到元春着众家兄弟姐妹们住进园子里,又碰巧宝玉住了怡红院,便莫名其妙的成了宝玉身边的人。

依着红楼梦里丫头的阶级,袭人算是第一等的丫头,月例二两加一吊,甚至高过赵姨娘;第二等的丫头是贾母和王夫人身边儿的拿一两一个月的丫头;捱下来便是宝玉身边的拿一吊月例的晴雯等的七个丫头;小红和赵姨娘的丫头一道,最多算是第四等第的丫头。这便是小红的现实地位,然而小红却“仗着有三分姿色,打扮得十分俏丽干净”,想要在宝玉面前“现弄现弄”,照曹雪芹的说法就是个“心内着实妄想痴心的向上攀高”的人。

2.小红做的事儿

从红楼梦第二十四回到第二十八回,小红完成了她在红楼梦前八十回里所有的戏份,统共干了三件事:

1)给宝玉倒了杯茶

这个阶段的小红,还存着凭借姿色博上位的想法,其实这个想法其他人也都有,只不过有人没这个本钱而已,但是宝玉旁边的丫头们各个不是好惹的角色,一吊钱同盟们联手驱逐任何可能接触宝玉的五百文阶层,所以小红得不着空去接近宝玉。偏偏给她等到了一个机会,宝玉身边的丫头们正好不在,宝玉又招呼要水,于是小红走出来倒了杯茶。引起了宝玉的注意,和她搭了几句,愈发觉着她还不错,但大丫头们正好在这个当口回来了,劈头盖脸的羞辱了小红,说她是“没脸的下流东西”,于是小红第二天头也不梳洗,就去发呆了,不注意自己的外表,恰是说明了小红已经放弃了通过宝玉改变自己命运的想法。

2)和贾芸换了手帕

其实贾芸碰到小红还在宝玉之前,只不过不知道她叫小红而已,当时小红还对宝玉抱着希望,因而也就看看贾芸,没放在心上。直到对宝玉死心了,小红便突然想起贾芸来,甚至马上便梦到贾芸了。这个感情的进程也算是迅速,接下来就是贾芸在蒙宝玉召唤进怡红院的时候,成功的和小红眉来眼去。然后托小丫头带回自己的手帕向小红示意,小红也还了自己的手帕回去。这大段的描写,其时我觉着并无什么过分之处,小红既非主动的抛手帕诱惑贾芸,两人也没有什么苟且之事,只是正常的成熟男女的相互倾慕而已。

3)替凤姐传了回话

小红主动抓住的机会在一次帮凤姐办事的过程中,干净利落,头脑清晰,给凤姐留下很深的印象,并马上兴起了把小红要过来帮自己做事儿的念头。小红的才能得到凤姐这样的人的认可毫不稀奇,因为小红和凤姐本质上是一类人,只不过自身所处的阶级和地位不同,要论才干,也不会比凤姐差多少,曹雪芹在用这样的方式,揭示出不同的环境和地位出身对人命运的影响,着实让人印象深刻。

3.宝钗评小红

基于小红在园子里做的所有的大事也只这么三件,那么其他人对小红的评价便很是值得咀嚼,晴雯那几个怀着戒备心的丫头不算,薛宝钗的想法便很有代表性,她觉着小红眼空心高,刁钻古怪。这个评价并不公平,因为同为小丫头的佳蕙,得了赏钱,想到的是让小红帮着存起来,可见对小红的信任,若是小红眼空心高,何必替小伙伴做这烦心事。我倒是觉着眼空心高四个字,用在晴雯身上更加确切些。

薛宝钗对小红的敌意正是来自于当她发现一个底层的小人物,居然有着非同的见识和野心的时候心里生出的天然的抵触感,这个阶级的人最喜欢的是那种只知道干事,不计较回报的人,他们最想说的话便是,你得到的赏赐或者提升不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而是因为我赏给你,你应该感恩于我,而非感谢你自己的努力,这样的话,阶级才可以固化,他们的心里才会太平。因为存了这个念头,宝钗居然不惜演一出戏来实现所谓的金蝉脱壳,这个主子也是蛮拼的。

4.结尾

通过小红的视角看大观园,心灵还是非常震撼的,小红说过:“俗话说得好,『千里撘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谁守谁一辈子呢?不过三年五载,各人干各人的去了。”——她是下人里唯一能认识到贾府大厦将倾的人,然而她的奋斗,绝不会为了贾府,因为贾府并不认同她,她也不会对贾府有什么身份认同。这让我想到甲午战争时期的中国,聪明如小红者,也会为自己而奋斗,然而对这个国家,则没有什么认同感,国是别人的国,家也是别人的家。我谋划好我的,也就得了,管它大厦将倾,干我何事。于是乎,甲午战争变成了李鸿章大人的战争,旁边的人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帮忙的,倒是有几个人跟着打几下黑拳,象极了凤姐在贾府里的角色,独立支撑,用纸不断的糊住漏风的窗户和门,同时凄惨的等待下一阵大风到来——房子是一定会倒的,然而和谁都似乎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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