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惊澜吟》
(申令安)著
第二章:弃子
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了大雨,苍穹也发泄着对世人的不忿。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灰蒙蒙的,给人以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这座寺庙依山而建,庙门紧闭。山门之上悬挂着一副横匾,因为年月久远,历经风吹雨淋,字体的鎏金漆色斑驳陆离,也分辩不出上面写了什么字。寺庙的院墙也非常的古旧,墙头长满荒草,看来已经许久无人修葺维护。
一道闪电撕裂了乌沉沉的天空,云层似乎被这道闪电突然就撕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然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响起,打破了天地间的宁静。
庙堂走廊角落里倦曲着一个身影,刚才那声霹雳和闪电硬生生把他从昏睡中惊醒了过来。醒来后他才发觉外面又下起了倾盆大雨,狂风大作,直接从庙顶塌陷的破洞处窜了进来。
感觉到了寒意侵体,他不觉把原本便倦曲的身形裹紧了又向里挪动,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角落里。
透过闪电短暂而刺眼的光亮印照在这人的脸庞上,却是位脸色蜡黄,蓬头垢面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年龄。
他身上的穿着既是单薄又是破烂,也看不出衣料原先的颜色。透过衣衫褴褛处印入眼前是隐隐错纵的伤痕。脚上虽也套着双不知从那里捡来的破草鞋,但是脚趾大都露在了外面。
此时这个瘦弱少年空洞的双眼茫然注视着庙顶塌陷的洞口,布满尘土的脸庞上却尽显刚毅之色,空旷阴森的寺庙里却只有他孤伶伶一个人。
他每天夜晚都会反复做着同样的梦,自己置身在熊熊燃烧的火海中,周围似乎有燃烧的房子,还有许多人在奔跑着,喊杀声震天……虽然是梦境,却又是如此的逼真。
外面雨越下越大,豆点大的雨水拍打在庙顶屋瓦上发出“哔哔叭叭”声响。漆黑的雨夜中隐隐有马匹嘶鸣声传来,终于马蹄声停止在了在破庙门外。
漆黑雨夜中响起了急促的敲打庙门声,一个小女孩的焦急声音喊起:“有人吗?可以借宿避雨吗?”喊了许久却没有丝毫回应。小女孩扶着受伤的老人站在苍茫夜幕的倾盆大雨中,不免脸色苍白,神情显得惊慌和无助。
黎叔苍老的声音说道:“幸亏是这场大雨,暂时逃出了那帮马匪的追杀。但是只要雨一停下来,他们马上便会追上来的……”小女孩焦急问道:“黎叔!我们应该往那里去呢?”
黎叔身中数箭伤势堪重,强自振作精神支撑到了此时以然是强弩之末再也支持不住,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顿觉喉头发甜,眼前发黑,身形踉跄栽倒在地。
小女孩拼命想要扶起黎叔,怎耐人小力微却是无论如何也是没办法把栽倒在雨水中的老家奴搀扶起来,不免嘶声痛哭起来。
雨夜中小女孩也不知哭了多久,庙门才缓缓打开。黑漆中也分辩不清开庙门之人的外貌,而且小女孩注意力全集中在伤重的黎叔身上。 开庙门的正是那名在庙堂走廊角落里倦曲着打盹的瘦弱少年。
瘦弱少年与小女孩合力把昏迷不醒的黎叔拖进了庙内。一阵折腾下来,以是下半夜一更天了,安顿好了黎叔,小女孩紧绷着的心弦才稍稍宽敞了些许。
微弱的喘息声由黎叔的鼻息中轻轻传来,原本被鲜血染红的土布掛衣让雨水冲刷过后,变成了黑褐色,几枝白羽翎箭只留下小半截露在外面,其余部分则深深插入了身体之中。
鲜血缓缓由裸露在身体外面的箭杆渗漏而出,再顺着箭杆向下滑落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微声响。黎叔缓缓睁开失神空洞的双眼,借着破庙外面闪电划破黑夜的光亮,注视着小女孩,喉结微动艰难的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话,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受伤太严重了,如果此时可以找到一位医术高超的郎中马上止血救治的话,或许可以保住他的性命。但眼下这种荒野偏僻之所也只能是听天由命的份了,可惜…………黎叔身体虽然十分虚脱,连抬起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头脑却是出奇的清醒。
瘦弱少年也不知从何处找到了半片破瓷碗片,便站在破庙顶塌陷的洞口下面双手捧着破瓷碗片一滴滴积着落下的雨水,然后就是一趟又一趟的把雨水瀼进黎叔的嘴里。
黎叔喝到了雨水,渐渐地胸口那股难以压抑的痛楚似乎得到了些许的释放,终于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小主人!您别顾着老奴了,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先逃离这里,他们马上便会追来的!”
小女孩眼见黎叔清醒过来当真是又惊又喜,说道:“只要是黎叔身体无恙便好了!”黎叔长叹了口气嘶哑声说道:“以后的路要靠小主人自己走下去了,老奴有几句话要叮嘱小主人,还希望小主人牢记于心呀……”
黎叔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向着旁边的瘦弱少年说道:“这位小哥这里可有打火石和干柴之物,麻烦你去找来生个火堆,老朽有话要和小主人说了!”分明是很不客气的下逐客令让瘦弱少年知趣自动回避,以免有碍他们之间的谈话。
黎叔虽然话说的十分客气,但瘦弱少年分明感受到了这老人家的敌意。他抬头迎向黎叔的目光,黑暗中犹如被利剑扺住咽喉的窒息感觉,老人目光中的森然寒意令这位少年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此刻散发出来的凌厉威慑的气势又如何与刚才那位气息奄奄的老人家所相提并论呢?瘦弱少年没有吭声,十分知趣的远远走到了庙宇走廊角落里蹲身躺在湿漉漉的草丛上面。
黎叔凌厉的眼神落到小女孩身上时,那股森然寒意以淡去,转变成了一种慈爱和痛惜之色。他并没有理会那名瘦弱少年,先闭目深吸了口长气,这才说道:“小主人!你以后绝对不可以相信任何人!切记不能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有忘了这段痛苦的回忆,找一处与世无争没有人认识小主人的地方,平淡的生活下去吧……”
小女孩却是不注哭泣,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则被黎叔止住。黎叔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脸显痛苦,喘着气又说道:“老夫本名姓屠,如果有缘的话小主人可以去青海苍木崖找寻一位叫皇甫冉的异人,并把这东西交给他,他定会顾念着老朽昔日曾是他弃徒之谊而出手维护小主人周全的!”
黎叔说到这里,布满皱纹的脸颊上平添了一行老泪。以往的种种经历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昔日争强好胜的他如今以是白发苍苍满脸的皱纹,想起今生可能再也无缘见恩师一面,是否在他老人家心里还记得曾经有过他这不孝的弃徒呢?
黎叔从染血的衣褴里面摸出一把手指长短的黑木小剑交给小女孩。
瘦弱少年坐在湿漉漉的草丛上斜眼望着庙顶塌陷的洞口处正自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问自己,我是谁?云缥缈又是谁?
他每天做着同样的梦,虽然是梦境却又如此的逼真。在梦境中,他听到最多的便是叫他云缥缈!他不知道这是他的名字?还是另有所指呢?他从记事起便孤身在这片地区茫然的游荡着,没有家,也没有亲人,似乎他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云缥缈看到了黎叔在向他招手后,才慢吞吞进入庙堂。
黎叔招呼云缥缈过去,待他来到面前时,不待他有所反应,枯瘦如柴的双手以然搭在了他手腕骨骼处。云缥缈吃惊非小,奋力回抽想要摆脱老人的控制。
黎叔身形弹起,勾指成抓,狠狠把云缥缈手臂抬高,再略一用力。云缥缈大呼吃痛下,双腿一软被老人重重跪压在地上。
这几个动作快如闪电,连小女孩都是满脸诧异之色,不清楚黎叔为何突起发难?云缥缈更加的不明所以,自己好心帮助了他们,反过来却如此对待自己,他有心想要反抗,却无力挣扎。
云缥缈听得黎叔阴测测的冷笑声中,双肩撕心裂肺的巨痛感传了过来,接着便是听到小女孩的惊呼声传入耳中。
黎叔双手十指连弹上下翻飞在云缥缈身上一阵拍打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只漆黑的小瓷瓶,捏碎瓷瓶,一颗漆黑如墨如鸽蛋大小的药丸托在掌心滴溜溜直转不停。
黎叔用左手托住云缥缈的下巴,捏住下颔逼使云缥缈只能张大了嘴巴。待看到那颗药丸滚入云缥缈口中,吞咽下去后才气喘吁吁收胸吸腹,停下了身形,收了掌势缓缓说道:“小哥别怪老朽心狠手辣了些,只是事出突然不得出此下策了!”
那颗药丸散发的一股奇臭的怪味,一入腹腔内顿觉胸口气血翻腾,说不出的难受来。云缥缈双眼发黑,胸腹翻江倒海,他俯身开始呕吐起来,却是大口大口的黑血,气味刺鼻奇臭异常,胸口似火烧一般灼热,奇怪的是身体却十分的寒冷,真如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黎叔说道:“老朽身受重创以是将死之人!”云缥缈好不容易才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顿觉一阵的天旋地转,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云缥缈冷眼瞅着黎叔,充满了愤恨。
黎叔根本不再理会云缥缈的举动,缓缓说道:“事态发展到了如此境地,接下来保护小主人安全脱险的重任便托付给小哥了……”云缥缈说道:“这事情好像与我没有丝毫关系吧!凭什么要我去做呢”
黎叔嗤声冷笑说道:“如果我刚开始就用这样的口吻与小哥商量十有八九也是会拒绝的吧!”云缥缈转过头不去看他,却正对上了那位小女孩满怀歉意的目光。
云缥缈虽然不关心老人和小女孩的安危,却不得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刚才强逼自己吞咽下去的漆黑药丸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吧,!这老头绝非善类!此时云缥缈便是这样认为的。
黎叔说道:“小哥你只要安全护送小主人离开这里,那么解药自然会给你!”他语风一转又阴测测说道:“如果小哥心存侥幸半路跑了,咱们把丑话说在前面,三日没有解药压抑这伏尸丸的霸道毒性,便会全身经脉收缩,肌肤溃烂而痛苦死去……”
云缥缈听的心里直发毛,想不到自己随便找了座破庙避雨而已,居然摊上了这样的大事情,弄不好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把命给搭上了。
他不清楚自己是谁?只隐约知道自己叫云缥缈这个名字,似乎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想要努力回忆些什么,却是头痛欲裂,痛入骨髓,还有便是不断重复的梦境。在这片地区他流浪了有一年多了,过着饿一顿饱一顿的乞讨生活。
世物对于他来说都是充满了新奇和陌生,经过许久的艰苦磨练他渐渐开始释怀,既然老天都不想让他再回忆起以前的事情,自己又何必去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呢?
云缥缈说道:“这里的山贼马匪太多了,想要安全离开此地实在很难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做出了一个很无奈的动作。
此时外面的雨仍自下的连绵不绝似毫没有停止的意思。黎叔神情肃然伏身侧耳贴在了地面上,屏气静听了一会,叹了口气道:“有马蹄声传过来了,估计是那帮马匪又追上来了……”
庙门外面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终于停在了门口,马鸣嘶叫声中有人从马蹬上翻身下来,说道:“把马匹全牵进去,避避雨吧!”还有声音说道:“雨下的这样大,估计明天也不一定会停呀!”
说话声中,庙门被人从外面狠狠用脚踹飞,一群汉子抢入庙中。不多时庙内光线明亮了起来,却是他们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炬照明之物,又有人从庙堂后面找来木柴,架起了火堆,众人围坐火堆旁,从随身包裹内取出干粮充饥。
透过火光可以瞧出这座古庙确实年代久远了,残垣断壁,蜘蛛网错纵复杂,地面上厚厚一层积尘,脚踏下去足可以陷入大半,庙顶多处塌陷,雨水顺着漏洞处直灌进来,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还真应了那句俗话“屋漏偏逢连夜雨”,瞧光景这破庙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围坐火堆旁一名汉子居中而坐,此人身长九尺,熊腰虎背,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疙瘩脸橫生怪肉,显得霸气十足,一柄沉重的青钢铸造的夜月刀斜靠身侧,此人正是“清风寨”大当家彭子辉。
大汉们众星拱月围着大当家彭子辉的身边,或坐或蹲,嘴里则大声叫嚷着。有的汉子边吃食物便挖着鼻屎,还有的汉子则边喝着烈酒扣着脚趾甲,更有几名汉子一边喝着烈酒划着拳嘴里“直娘贼”的骂声震天,场面显的既混乱又嘈杂。
云缥缈早在这群汉子进入破庙之前,便与绿衣小女孩合力把伤重的黎叔拖进了耸立在大殿角落阴暗处一尊罗汉神像后面,警惕的注视着这些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
绿衣小女孩神色惊慌,因为害怕脸色也变的惨白。她知道自己落入这群马匪手里后等待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因为她也明白为什么一路上接连有人要劫杀自己的原因!
在守猎者的眼中这个小女孩身上隐藏着天大的秘密,谁如果得到了这个秘密,谁便可以实现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敌可富国的宝藏!天下第一的旷世武学秘籍!哪一样不吸引人呢?武林传闻这个小女孩身上便隐藏着关乎这两个惊世骇俗的秘密。
小女孩却心知肚明,自己身上隐藏所谓的秘密却是这一盘生死棋局中丢卒保帅的那个弃子,微不足道的弃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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