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2)一一大龄女生

我母亲娘家所在地为招远县的最南端,与莱阳,掖县形成一个相依的边缘地带。

招远因为有金矿,成为日伪、顽固、共产党激烈争夺的地区,三角斗争异常尖锐。因为距县城远,地下党活动频繁,是我党最早的根据地。小时候常听大人说起三角斗争和青抗先的事。

母亲和村里的一些小伙伴一起加入了青抗先,就是青年抗日先锋队。1940年2月,招远抗日民主政府建立,全县抗日根据地和争夺区的面积将近80%,是胶东地区最早的解放区。

青抗先队员们与妇救会一起动员青年上前线,妇女做军鞋,筹军粮。动员妇女放脚,后来称为解放脚。母亲和青抗先队员们,每家每户去做工作,说服裹脚的妇女放脚。有些包裹时间长的,已经解放不了了,也有的不愿解放。

学堂也允许女孩子上学了,我姥爷下决心要送我母亲进学堂,培养一个识字的闺女。姥爷命中无子,就将这个大脚嫚当儿子养了。

从小干农活,我母亲粗腿大膀,个头又高,不看背后的一条长辫子,如果穿上男装,应该像极了少年男子。到80多岁,母亲还穿41码的鞋。

说是女孩子可以上学,当我母亲走进学堂的时候,全班就她一个女生,差不多比小男孩们高出半截,年龄也差了五六岁。

一个13岁的高高大大的姑娘,与一帮小男孩儿一起上一年级,显得特别突兀。好处是学习像“喝”一样,老师当天教的字儿都能当天学会,能念能默写,成为班里当然的好学生。

那时上学所带的家当,一块手织土布包着一块石板,带半截儿石笔,轻松自如。

家里五姊妹单让老四去上学,亲姊妹之间也有妒,嘴上不说,小鞋见意思。纳底布鞋本来不经磨,13岁的大脚不管不顾的继续伸展。一双鞋穿不多久大拇指就顶出一个洞,干农活不讲究,上学就不好看。母亲说她站在人前时,使劲儿把大拇指往后缩,让拇指弓起来,每当这时,鞋洞象睁大的圆眼,比露出脚趾还难看。

放学后母亲赶紧的帮姥爷做农活,每天都忙到很晚。

姥姥让母亲的姐姐们给做鞋,她们商量后故意把鞋往小里做。大小能穿进去,但挤脚,拇指弓着,脚趾聚拢,整个脚都不舒服。母亲没有抱怨,自己悄悄的受着。其时,大姨已经出嫁,因为生了男孩儿,姥姥喜欢,便让大姨带孩子常住娘家。

家里几十亩地,农忙时雇人,还有一个长工。即使这样,姥爷失去了我母亲这个帮手,还是感到十分的不便。上学几个月,开始秋收了。又收又种,俗言三春不如一秋忙,看到姥爷很辛苦,母亲主动下学,帮姥爷干活儿,从此告别学堂。

后来村里组织妇女识字班,晚上学习。母亲得以在识字班学习了更多的字儿,还经常教别的同学认字,写字。

识字班是混班,参差不齐。有的太笨,三天写不全一个字的大有人在,加上有的人不愿来学习,是被动员来的。没兴趣,是他们学不会的最大原因。

大龄女生,我母亲的上学生涯,昙花一般短暂而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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