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书里或者电视上看到各种不一样的世界。那些媒介为我勾勒了对于家乡以外的远方世界的模样。尽管屋前的高山总是阻挡视线,却再不能拦住别样的心绪。
后来有段时间,有个朋友需要在全国各地出差,工作量不大,就顺便游山玩水。从他的各种美图里,可以看出他的怡然自得,也滋生出看客的羡慕嫉妒。
朋友对我说:“你也可以出去走走,去想去的地方旅行。”那时,似乎有些不能下定决心,就说了很多不能爽快旅行的理由。结果他戏谑地对我说:“那你就在家门口玩儿吧。”
我也不想总是在家门口玩儿。毕竟书里和屏幕里的,都是别人的世界。我自己走出去,看过,感受过的才算是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种渴望慢慢地变化,然后有了切身旅行的冲动。
第一次旅行去的是湖南的凤凰古城。那是五年前,第一次独自旅行。谢天谢地那个时候还不用统一兜售门票。
没有人能配合我的出行时间,我想一个人走走也可以。人生这一路多数时间都是要一个人走的,适应适应就习惯了。
好像很多人说过,去凤凰都逢了雨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它独特的迎接方式。我去的时候,也是微雨。比毛毛雨细密一些,还不够连成雨线,有些轻飘飘的,空中玩耍够了才落地,一息一息的下个不停。看起来真不像是出游的好天气。
合着细雨到达凤凰。眼前景色秀丽幽静中又有些凄迷。
沈从文笔下的湘西,诗意纯美的地方,很容易让人把想象和情怀寄托在这里。只是从文人的修辞里出来,从相机的修饰中还原,凤凰卸了妆。这时难免有人会失望,觉得不过如此。商业把人们带来,人们来了又鄙夷商业,觉得与这古城不相符。
人们或赞美或不屑的心理活动,小城自己并不知道,它有强大的包容性,包容着这一切。
除却那些微词,还有很多人喜爱它。我也是其中之一。因为出发前我并没有特意去幻想,我的时间用在适应独自旅行上,对未知有些兴奋,也有一点点不安。
当站在沈从文细细的描摹过的地方,那么人赞美过的地方。诸多场景就好像从蛰伏的脑海里被激活了。想象中的远方第一次这样清晰直观地呈现在我面前。类似回归故里的心情。沈从文把自己的故乡变成了很多人的故乡。难怪那么多人在这里找到了心安之所。微冷的雨,秀气的山山水水也帮我卸下了旅行的疲劳。
旅行的第二天,天气初晴,被雨滋润透的凤凰在阳光下烁烁生辉。那是十月底,所以游人数量非常的合理。既不拥挤,也不冷清。只是很多人都在指定的景点拍照,嬉嬉笑笑。
与那些官方景点相比,我更爱自己随处走走。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甚至一块青石板都有它的看头。我也可以幻想年幼的沈从文是怎样从这条巷子蹦哒到另一条巷子。当时又有哪些有趣的铺子,哪些讨巧的手工会吸引他的目光。于是我也常常蹲在某些铺子前,看他们做生意。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随处逛,如果古城墙下的流浪歌手唱的好听,我就坐在一旁听着他唱一首又一首。更多时候我就坐在沱江边看乌篷船来来回回。
古城对我很亲切,不管我的来历,有时候我似乎忘了自己在旅行。多数时候我睡到自然醒,跟当地人问问路,打听打听有趣的事。不用赶行程,不用买特产,不用狂拍照,有充分的时间去和这个小县城产生共鸣。
游玩的时候,有位朋友不放心我,硬是联系了一个她当地的朋友,作为向导和安全顾问。是一个身形还算壮实的大哥,只是单名一个芳字。暗地里称他为芳大哥,有着豪迈的身躯与婉约的名号。
只是,身为本地人,他不肯去酒吧,不爱逛古城,对凤凰景点也是心静如水。
于是我问,湘西赶尸呢?芳大哥惊讶地说,你对这个感兴趣?总之,他拥有本地人的自觉,对于一切让游人觉得新鲜的东西保持巍然不动的心境,习以为常,直至忽视。对我来说美丽亲切的地方,芳大哥却无心欣赏。他想去大城市见世面。加上与自己妻子没有共同语言,所以日子过得非常的苦闷。
这与我日常生活中的同事也没有什么差别,对烂熟于心的环境与工作不再有热情。
芳大哥的性子和他自己过的日子相得益彰,都极为沉闷。他不是好向导,或许是他无法理解我对凤凰的喜爱,他全没有为了自己故乡骄傲的意思。
唯一甚得我心的是,他带我去买的臭豆腐远远比我自己买的分量要多很多。另外,他就在凤凰的某饭店就职,好客地包了我的伙食。只是,为了不影响他上班,我后来都是自己逛,吃了两餐后没有再去打搅他。
在凤凰,还不得不提酒吧。酒吧是艳遇的温床,艳遇也是缘分的一种。只是我没有艳遇体质,所以也缺乏那种缘分。我的魅力发挥在大叔大婶儿,猫儿狗儿那里。比如客栈的老板娘每天总是都像长辈一样关切我,丫头出门了,丫头回来啦?丫头去玩什么该怎么走过来我告诉你。闲逛遇到的大叔大伯也总是温和而憨厚的。在冷冷的冬日里,添了很多温暖给我。
旅行结束之前那一晚,我终于去了一个叫彼岸的清吧。提步走上石阶,推门而入,眼前真的很清净,除了一个人拿着吉他自弹自唱,就只有五六个客人。灯光昏暗,看不大清每个人的表情,只有音符跳跃在每个角落。我自顾自地找了一个位子,随后有人在我面前放了一个厚本子。我点了一杯鸡尾酒,然后听着歌,看墙上的便签,几乎贴满一墙。这种景象在任何店铺都有,游人留下各种心情。
有人示意我要点首歌。于是我点了月亮代表我的心。我以为我坐着听就好了,结果发现是每个人唱自己点的歌。我的嗓音让我羞于开口。当老板叫我上去的时候,我推脱说自己不会唱歌。然后跟他说,听说你会表演魔术,歌唱的又好,而且人好。
他一愣,笑了,:“那你听谁说的?”
我用手指着墙上的标签,上面好多张这样夸赞老板。
“好吧”他接过吉他,对着话筒说:“献给来自远方的朋友。”。我举了一下鸡尾酒。然后老板开始唱。男生版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略带嘶哑的音线。这歌声让我想起张国荣,那个味道,迷离,恍惚。这一首歌的时间,我可以幻想,所有的深情都为我。
直到将近十一点,只剩下我和另外一对情侣,巧的是我们都开自广州。老板决定为最后几位客人表演压轴的魔术。相比歌喉,魔术其实比较蹩脚,而且,那对情侣里的男生特别喜欢拆台。每次都指出破绽所在。好在老板也不生气,只是笑的有些无奈。最后我们碰了一下杯,干了杯中酒,该走的走,该留的留。相逢一杯酒,转身天涯路。
一杯鸡尾酒,一首歌,那个夜晚非常旖旎,却又非常的平静。
听了歌,喝了酒,其实回去更难入睡。但是作为在凤凰待的最后一个晚上,失眠也是别有风味。我可以细细感受湘西的夜,它和家长的夜没有什么不同。让我很平静,原来独行,独宿,内心也可以这样丰盈。
自从凤凰以后,我就很享受这种自由自在的旅行方式。
最喜留宿在当地人家里,看他们过的日子。听他们讲自己的房子,孩子,或者异闻俗事。
于是发现曾经眼里的诗意下面的本质,原来于你我的生活无异,为菜米油盐的生活而劳碌。只是哪怕同样朴实无华的生活,也能从有些人眼里看到笃定,那是对于自身生活的满足。当有些人醉心并满足自己的生活,旁人就会发现他们有一种回归本心的诗意。
那一刻,我明白我为什么在路上。远方曾在我心里,梦里。我走出去,触碰它,它就在我眼前,然后又复归到我心里,梦里。只是经过那个流程,我看清了它的本质,它成了我的世界。所有看过的书,走过的路,加以情怀黏着,在心里建成了属于自己的堡垒。
所以眼前不是苟且,而是当下。我把握好它,再通过远方带回来的基石,我的堡垒就会坚固,而且可以开花。
(以下几张照片是后来旅行的一些小景。去的地方不多,但是都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