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艳阳高照,我望着窗外一路飞驰的树枝和一闪而过的车。远处的那个方向,应该就是舅舅家的方向。多少次不停地想,如果能不受拘束的回到生我的地方该多好。我想拿塑料袋系根线当风筝,看着塑料袋随风在空中越飘越高,就像我那虚无缥缈的愿望一样。
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这个被称作家的地方一点没变,跟当初离开时一模一样。见到舅舅是在夜里9点多。哥哥嫂子、妈和我,我们坐在街边吃着夜宵。妈指着门口顺沿的那条街:这条街就是你舅舅经常扫地的地方。
内心隐隐作痛。舅舅舅妈年纪大了,本该养老的年龄却干着与年龄不相配的事。而我作为他们的子女却无能为力。
心里很痛很痛。痛恨他们为什么生下我又不要我,痛恨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还一直出现在我的世界,让我的幻想由泡泡逐渐胀大又在五彩的巅峰中突然破裂。可即便是破裂得粉身碎骨,可还是担心、心疼他们。我们之间就像一个皮筋拴着对方。走不出对方的世界却又积极远离。即便再远也明白皮筋的那头是对方的后盾。
舅舅瘦了很多,两边脸颊已经凹陷进去。瘦弱的身子像是钻进衣服里的。短袖的袖口里的臂膀显得弱小而坚硬。全身的骨骼形状展露无遗,黝黑的皮耷拉裹着骨头。额头的沟壑一道一道,两只眼睛凹陷进去。
夜市太吵,喊山似的问候了下就再也沉默不语。不仅仅是因为舅舅那瘦骨嶙峋的身材,更是担心舅舅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舅妈说,你舅这几年日子过得不错,虽然生活上对自己苛刻,连肉都不舍得买,但精神上很富有。
我努力揣摩着舅妈的话,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你舅生病了。舅妈接着说,环卫免费体检,你舅查出了两个问题,肝上有结石。
结石大吗?需要手术吗?
结石问题不大,大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前列腺有严重的问题。
对于前列腺病我只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上看到过,只知道是男性病。我正努力回忆着广告排上前列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病时,舅妈果决的说,对!就是你想得那种病!
你知道有天夜里打电话给你,舅舅进派出所的那一次吗?你舅舅那天去了红街,正好碰上警察扫黄,被警察逮个正着。还罚了五千块!五千块啊,够他扫半年的地了。老都老了,六十多岁的人还风流个什么劲……还调戏你的亲小姨……
我已经听不进舅妈说的话了,一个劲的努力把那个疼我爱我的形象与眼前瘦骨嶙峋的舅舅对比起来。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舅妈说的一切。
这次回来我希望你能劝劝舅舅,别再让他弄些乱七八糟的。一天到晚手机不离身,扫地的时侯都在玩手机。更可恶的是每天夜里十二点至一点的时候你舅会看手机里穿着暴露的女人跳舞。
那一夜我在舅妈住的地方翻来覆去睡不着,床尾的另一个角落的小床上,舅舅一直在看手机。一直到半夜一点以后,舅舅才关了手机忘枕头下一放,翻个身睡着了。
我看着身旁熟睡的舅妈,突然很心疼她。一直以来的隐忍却换不来舅舅的回头。还是那个多年前明亮的月光洒进屋里,仿佛又又回到第一次模模糊糊瞥眼看见男性的身躯一样。
今天好好睡一觉,总之,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没有启齿不了的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