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的晚年

宋朝有三个著名奸臣,按知名度排名依次是秦桧、高俅、蔡京。

在大多数人印象里,秦桧最坏,卖国求荣,构陷忠良,抗金英雄岳飞就是他以“莫须有”(“莫须有”这三个字,放在今天就是“有没有都没关系”的意思)罪名杀害的。杭州西湖岳飞墓前,跪着的那一男一女就是秦桧夫妇。再就是高俅,这个家伙是个特长生,天生一双好脚,踢得一脚好球(这可能是“高俅”名字的来历),让具有艺术天赋又爱玩的宋徽宗格外喜欢。这种人不可能有大本事,干起坏事来也就不怎么隐蔽。总之,秦桧和高俅的坏,是常人都能看得出来的那种坏。

要说蔡京怎么个坏法,我估计大部分人都说不清。

说蔡京,得从宋徽宗赵佶说起。此人是宋朝一个非常著名的皇帝,无论书法还是绘画,那绝对是中国几千年皇帝圈里最出众的一个,“瘦金体”就是他创制的,他还创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官方画院,但他做皇帝不行,在位25年就把北宋葬送了。“做个才子真绝代,可怜薄命作君王”,这两句诗适合南唐后主李煜,也适合宋徽宗赵佶。

宋徽宗葬送北宋,就和蔡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是宋徽宗一朝在位时间最长的宰相,长达十七八年,到八十岁还在做宰相。宰相的职责就是辅佐皇帝管理军国大事,但是他没有真正履行自己的职责。

蔡京其实很有能力,没能力也不可能坐在那个位置上。蔡京留给后人最正面的形象,当属字写得好,据说,当初宋徽宗注意到他就是因为他书法名气大。他与苏轼、黄庭坚、米芾并称“苏黄米蔡”,公认的宋朝四大书法家——不过,也有一个说法,后人认为蔡京这人名声狼藉,不配和苏、黄、米相提并论,遂把“蔡”解释成了蔡襄。但,蔡襄的书法知名度和前三者差距就大多了。

有一幅画非常有名,《听琴图》,宋徽宗画的,画的上方一个人在松树下弹琴,这个人是宋徽宗本人;画面下方一左一右有两个听琴者,右边的就是蔡京。这幅画暗示宋徽宗和蔡京的关系犹如俞伯牙和钟子期的关系,是“只有你懂我”那种。这幅画最上方有一首诗,很显眼,是蔡京写的,臣子给皇帝的作品题诗题在正上方,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古至今仅此一例。

那么,蔡京到底怎么个坏法呢?

他是这么坏的,他鼓励宋徽宗享乐,并给宋徽宗追求享乐提供理论上的支持,从而让他享乐起来心安理得。比如,他提出一个“丰亨豫大”理论,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们大宋王朝既太平又富足,皇帝必须享受大排场,以此向天下彰显国力,否则就是违背天意,对国家不利。一般认为,宋徽宗逐步转向纸醉金迷,蔡京是重要推手。这就是蔡京的坏。

就是这么一个人,蔡京的结局不是太好,也不算太差。

宋朝王明清在《挥麈后录》讲了一个蔡京晚年的故事,从中可以窥见他包容、敦厚的一面。

故事是这么说的:蔡京让侄子给他找一个有才的人教孙子学习,侄子就推荐了新科进士张学。这个张学非常有意思,刚任教没几天就对蔡京的孙子们说:“你们先学习跑步吧,别的暂时不用学。”孙子们不解,问为什么?张学说:“你们想想啊,你们的祖辈、父辈无恶不作,败坏国家,用不了多长时间国家就会发生动乱,你们只有逃跑才能免于一死,还学别的干什么!?”

几个孙子一听这话,就哭着把张学的话学给了蔡京。蔡京闻听此言,久久不语。随后,他命人置酒酬谢张学,席间询问挽救时局的良策,张学直言不讳地说:“事已至此,也没啥可说的了,姑且招贤纳士,修正过去所犯的错误吧。”蔡京听后,流出眼泪。

不久,蔡京果然起用刘安节、张庭坚、杨时等一众义士。

如此看来,蔡京还算良心未泯,与秦桧、高俅从头坏到脚确实不同。

不过,作为北宋六贼之首的蔡京,最后还是死在了贬往海南的路上。据说,死前他预知来日无多,就做了一首词:“八十一年住世,四千里外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池阙下。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几度宣麻。只因贪恋此荣华,便有如此事也。”

这个时候他什么都明白了,但也晚了。(写于2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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