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来,只对一场讲座印象深刻。现在忘记讲座的主题了,只记得主持人讲话温婉朴素不失礼节,几位嘉宾的演讲、回答不落俗套,这是一场非常圆满不掺杂虚伪寒暄的讲座。其中有位女嘉宾,有优雅的职场女性气质,是那种随着岁月增长,魅力随之增加的人,越老越有魅力。有学生请教她,在大学里怎样对未来进行规划,我们不仅每个学院有职业生涯规划课,并且全校选修课中也有此课,但至于怎样规划,学生们还是一头雾水,我一直觉得这种就是传授屠龙之术。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虽然知道理想很重要,知道不能虚度光阴,可是真正做到步步为赢却很难。
这位嘉宾说有些事情无法规划,因为事情在变,人们的价值观在变,世界在变,今天流行的,可能明天就被淘汰了。我现在能看到一千米远的距离,那我就向着能看到的终点前进,在前进中不断绕开障碍,不断学习,不断制定新的目标。如果全部规划好了,反而被束缚,就像学习计划越详细,没有空闲时间,反而不利于提高效率一样,只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喜欢做什么,就奔着目标去做就好了。未来不是规划出来的。有些人有好的规划,却不行动,也于事无补。在行动中随时调整方向,毕竟未来不是规划出来的。
这句话很有震撼力,当所有人都认为应该有规划并且想知道应该怎样规划时,她却说未来不是规划出来的。不是应该有三年计划,五年计划吗?不是说常立志不如立长志吗?对,可以有大体的规划,但计划不如变化快,规划也是随时要变得。
毕淑敏在一所大学演讲,有学生问她“人生有什么意义?请你务必讲真话,因为我们已经听过太多言不由衷的假话了”。“我想了无数个晚上和白天,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今天,在这里,我将非常负责地对大家说,我思索的结果是人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句话说完,全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如同旷野。但是,紧接着就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当老师家长亲友都认为我们的生活要过的有意义时,不管生活究竟有没有意义,似乎都变得有意义,可是意义在哪里,是什么,又有几个人说的清楚。要励志,要鸡汤,要正能量,却单单缺少真实。人生要有怎样的规划?规划婚姻,孩子,职业,那可不可以一直单身?可不可以选择自由职业?
我们总是给自己制定太多规则,然后活在规则之下,让自己窒息,然后打碎规则,过几天自由的生活,又跟之前一样重新制定新的规则,重新束缚自己。就像夏商周三代把宗法制完善到无法再完善,礼乐也发展到完整,迎来的却是礼崩乐坏。秦汉完全废弃了之前的制度,开始了中央集权,开始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两千年后的明清皇帝大权独揽,大臣们则是清一色的儒生,皇权和伦理道德像山一样压在胸口。我们制定五年计划,要达到怎样的目标,然后为了实现目标而不择手段。即便国家没有制定计划,民众自然也知道应该怎样发展经济,就像如果人类最初没有圈养家畜家禽,现在这些动物或许会活的更好。
别人问我打算去哪儿,打算干什么。我只能告以实情,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不知道要干什么,不知道五年后的自己是怎样。我的心中只有一个愿景,那就是我想干么便干什么,我不确定最终自己会从事那一职业。或许这是迷茫,找不到方向,可我总觉得人生苦短,不敢将一生托付给一种职业,一个地方。
万分迷茫时写过一首歪诗《问》
河流可不可以改变方向
流向缺水的贫瘠之乡?
草木可不可以恣意生长
不必成行不必向上?
海洋可否远走他乡?
放弃航船放弃方向
如果没有太阳
地球将会怎样?
如果没有人类
历史又在何方?
河流、海洋虽然绵延流长、广阔无边,却不能按自己的意愿四处行走,草木多是向阳而生,可连太阳都要年复一年的在轨道中运行,似乎一切事物都不自由。而人例外,人至少可以四处流浪。可以看到远处的风景,不一样的时光。问,人为什么活着。植物、山川不能走动,而人可以;动物、海洋不能享受美食,而人可以;人还以可以谦卑读书,认真生活。人有了这么多的自由,为什么反而要束缚自己?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翔。最初认为这象征自由,现在则认为是“束缚”。鱼难道不是只能生活在水中吗?浅海里的鱼不敢进深海,深海里的鱼也不习惯浅海;河湖里的鱼不敢进海,海里的鱼也多不敢去淡水里畅游;鱼很自由,但它们能环游世界吗?天高任鸟翔,天空从来没有把鸟放出去,天空是最大的鸟笼。
回到最初的问题,当众人都认为要有规划并且想知道怎样规划时,有人告诉你,未来不是规划出来的,不要被世俗的、潜移默化的、约定成俗的规矩约束住自己。钱钟书说,不识字的人吃不识字的亏,识字的人吃识字的亏。不识字的人吃亏可以理解,识字的人又怎么会吃识字的亏呢?识字的人被知识束缚,知道的越多,禁忌越多,文明人讲文明被法律和知识捆绑,就像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不是说放任自流,至少知道方向。高中时,晕车特别严重,在老车站下了车(沂蒙山宾馆附近),我实在没有勇气打车到学校,即便那时的出租车两三块就可以,我多是步行到学校,这样既能减轻晕车的症状,又能看看风景。实际,我不认识去学校的路,但我知道方向,主要是往西其次往南走,先往西走段路,碰到路口,往南,再往西,有时路过中心院,有时路过县政府,总之,往西走就对了,看到鲁州那个大烟囱就走对了,烟囱西边是学校。到现在我依旧无法跟别人描述怎样去一中,我只知道方向,不认识路。
《把信送给加西亚》中的中尉罗文接受了一个任务,将一封关系战争结局的信送给在古巴丛林中作战的加西亚将军。他没有问怎样去送,他直接出发,历经艰险,终于完成任务。像这样的事是无法规划的,不是跑马拉松的运动员可以在路上做标记,他甚至不敢确认来接应他的人是敌是友,但他做到了,他看到太阳便朝着光明行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