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资治通鉴》[637]| 诸葛亮的宽猛相济之道

围攻成都时,刘备曾与将士们约定:“若攻破成都,官府仓库的一切财物,你们可以任意地拿,我决不干预。”破城之后,士兵们都扔掉兵器,奔向仓库争抢财物,造成军费不足,刘备深感忧虑。刘巴说:“这很容易解决,只要铸造一种直百钱的的钱币,平抑物价,并且建立官市专卖。”刘备听从,数月之间,府库充实。

[点评]

刘巴给刘备出的主意实际上就是玩“金融戏法”。所谓“直百钱”,即一枚直百钱的钱币抵以前的一百枚钱币;其实就是多发行货币,这会发生通货膨胀,但刘备强制压低物价,然后再开办官市,用多发行的货币从老百姓手中收购物资,自然就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措施,但可以解决新政府的临时财政问题。

当时,有人建议把成都有名的肥田沃土和住宅分给将领们。赵云说:“霍去病曾认为匈奴尚未消灭,不应考虑自己的家业。现在的国贼远非匈奴可比,我们不能贪图安乐。等到天下都安定以后,将士们重归故里,在自己的田地上耕作,才会各得其所。益州的百姓,刚刚遭受兵灾战祸,土地、田宅都应归还原来的主人,使百姓平安定居,恢复生产,然后才可以向他们征发兵役,收取租税,获得他们的好感;不应该夺取他们财物,以私宠自己所爱的将领。”刘备接受了赵云的意见。

[点评]

赵云不仅能打仗,而且颇具政治眼光,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刘备袭击刘璋时,留中郎将南郡人霍峻守卫葭萌城。张鲁派杨昂引诱霍峻,要求入城协防。霍峻说:“我的头可得,而城不可得!”杨昂只好作罢。后来刘璋的部将扶禁、向存等人,率领一万余人溯阆水向上游进发,围攻霍峻近一年。霍峻在城中只有数百名战士,窥伺敌人疲惫的机会,挑选精锐出击,大破敌军,斩杀了向存。刘备占据蜀地后,从广汉郡分出梓潼郡,任命霍峻为梓潼太守。

法正在外任蜀郡太守(相当于首府直辖市),在内是为刘备出谋划策的主要人物。他恩怨分明,对他有过一餐饭的恩惠,他都予以报答;对他有一瞪眼的怨恨,他也无不报复,擅自杀害了一些伤害过自己的人。

有人对诸葛亮说:“法正肆意横行,将军您应该禀报主公,限制他作威作福。”诸葛亮说:“主公在公安的时候,北边畏惧曹操的强大,东边害怕孙权的威胁,近处则担心孙夫人在家中搞出内乱,法正象羽翼一样辅佐主公,使主公能够自由翱翔,不再受制于他人。怎么能禁止法正,而不许他稍稍随心所欲呢!”

[点评]

对于法正的不法行为,诸葛亮并没有直接向刘备告状,而是说法正的所作所为和他的功劳相比,微不足道。其实诸葛亮做得很聪明,法正是刘备眼中的红人,要避免和法正结下梁子,不要刺激刘备集团中担任官职的刘璋故人产生恐惧和不满,所以暂时来个中庸之道。

诸葛亮辅佐刘备治理蜀地,很强调严刑峻法,时人颇有怨叹。法正对诸葛亮说:“以前汉高祖入函谷关,约法三章,秦地的百姓感恩戴德。如今,您借助权势的力量,占据一州的地方,刚刚建立国家,还没有施加恩惠,进行安抚,况且咱们是外来政权,作为客人,姿态应该稍微放低一点,缓刑宽禁,以合民望。”

诸葛亮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朝无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高祖顺应这个形势,所以宽缓。如今刘璋暗弱,从刘焉以来,有累世之恩,典章礼仪繁复,互相奉承,德政不举,威刑不肃。而蜀土本地人,专权自恣,君臣之道,都已废弛。给他们高位,高到极点,那位置就贱了。施之以恩德,恩情太多,他反而怠慢。蜀地的弊病,病根全在这里。所以,如今我威之以法,有严刑峻法,他们就知道恩情的可贵;对官爵严格限制,那他得到官爵,就知道荣耀。荣恩并济,上下有节,为治之要,就在这里了。”

[点评]

蜀川的新主人如何治理乱摊子?诸葛亮采取了宽猛相济之道。

《左传》:“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成都武侯祠有对联:“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则宽严皆误,后来治蜀应深思。”下联就是讲诸葛亮和法正这场对话。

在刘备入蜀之前,由于刘璋的暗弱,益州散乱差,德政不举,威刑不肃。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对益州实行宽松的安抚政策实际上能产生多大的效果可想而知,所以诸葛亮要矫枉过正。

诸葛亮的宽猛相济之道是什么意思呢?

社会弊端,鉴于人都有一种习惯性思维,不下猛药,不能根治。长期的暴政之后,要采取宽松的手法安抚民心;而长期的懒政则需要严刑峻法来纠偏。但是在纠偏的过程本身也要宽猛相济,一方面要用刑法惩处那些有罪之人,另一方面也要适度地表彰先进人物,给百姓树立起正确的表率。

诸葛亮的法治哲学结合儒家教化,把行法与教化合而为一。为劝戒及训励蜀国官员将士,制定了八务、七戒、六恐、五惧等执行条章,以明令能知能行的行为准则。经过这样的“法治革新”运动,蜀汉政权的工作效率明显提高,吏治也逐渐清明。

刘备任命零陵人蒋琬为广都县长。刘备某次巡游,突然到达广都,见蒋琬不处理各项政务,当时又喝得烂醉。刘备大怒,要将蒋琬治以死罪。诸葛亮为蒋琬求情说:“蒋琬是治国的栋梁之材,不是治理百里小县的官吏。他施政以安定百姓为本,不以做表面文章为先,希望主公重新考察。”刘备一向尊重诸葛亮,才没有给蒋琬定罪,只是在仓促中免去了他的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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