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说到向日葵时,想到的会是什么?阳光?美好?还是诗和远方?也许,向日葵在我们的心目中,往往是美好的象征。而在《遥远的向日葵地》这本书中,向日葵却代表着农耕生活的辛苦,代表着万物俱静、孤独庞大的等待。就像书中所说的那样:“它们远不止开花时节灿烂壮美的面目,更多时候还有等待、忍受与离别的面目。“
《遥远的向日葵地》这本书描述了李娟十年前与家人在遥远的阿勒泰戈壁种植向日葵的往事。不是诗和远方,而是李娟日日面对的现实生活。在这现实生活里,有勤劳能干的母亲,漂泊等待的外婆,大狗丑丑小狗赛虎,一群鸡鸭鹅猫,以及日渐华盛,却被鹅喉羚毁了再种,种了又毁的九十亩葵花地……还有随地挖一个窝,随便盖个顶,一些零零散散的锅碗瓢盆,组成的房子。可是就是这么贫苦的种地生活,却在李娟的笔下变得生动而丰盛。
在这本书中,李娟的母亲会给鸡做衣服,给狗缝裤子,穿上一件羽绒服要花上三年的时间,手机丢在向日葵地可以找上三天,打个电话要走好远的路,找到最高的地方,夜幕降临,一家人可以带着鸡鸭狗兔子狗还有跟屁猫,一起去散步,那些在我们眼里无聊的事情,在李娟的笔下,却变成了最丰盛的生活。
而在这丰盛而勤劳的农耕生活里,还有着日渐生长、越来越庞大,甚至是要吞噬万物的等待。在这本书中,李娟无数次写到“等待“二字。她写母亲等待水去灌溉土地,写狗等待她从向日葵地回来,写在荒无人烟的戈壁等待客人,而最让我感动的,是外婆的等待。在阿勒泰,李娟写“每天我下班回家,走上三楼,她拄着拐杖准时出现在楼梯口,那是我今生今世所能拥有的最隆重的迎接。”,而在向日葵地,她写“我觉得外婆最终不是死于病痛与衰老的,而是死于等待。”外婆在遥远的向日葵地等待孩子归来,等待死亡,而这样孤独的等待,让我想起自己的奶奶。
我的奶奶今年已经93岁了,在她12岁那年便嫁到爷爷家做童养媳,这一生生了九个孩子,她的前半生,在等待爷爷爱她,等待孩子长大,等待自己不用再顶着烈日去田地里割草,踩着月光摸黑回家。而在她还没等待到这一切到来时,她又进入了新的等待。奶奶76岁那年,上山砍柴摔断了腿,从此,她拄着两根拐杖还有越来越不灵便的身体,在家陷入了无限的等待。奶奶没有文化,也不懂看电视,更不知道什么是“爱好”,于是,这17年来,她都只能坐在家里等天亮,等天黑,等孩子离开,等我们回去,等同辈人离开,最终她自己也会离开。
记得过年的时候去看奶奶,她还是如往常那样,拉着我的手,要把我的头发别到耳后,说“怎么还是这么瘦,怎么没长胖一点?”我还是会说:“奶奶,已经长胖很多了,不用担心。”她不断问着曾问过的话,说着曾说过的故事,而我,不断重复回答着她的问题,我想那一刻,我回答什么,奶奶并不在意,她只想有个人能陪她聊聊天。
奶奶在家,经常会问:“现在几点钟了?”当我们要出门,她总会问:“又要出去吗?什么时候回来?早点回来。”然后,她就坐在沙发上,歪着头,看我们穿鞋,再看我们慢慢把门关上,她又陷入等待孩子回来的等待中。
也许,奶奶知道人生中的真相就是无尽的等待,于是在漫长的等待中,她总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很多事,她会告诉我村里每一个老人是哪年哪月哪日去世的,谁是第一个走了,再后面又是谁,去世了多少个人,又还剩下几个......她常说,“你看他们都走了,还留我这个老太婆在这世上等死干什么?”也许,在奶奶的世界里,她一直在等待“离开”,就像李娟的外婆那一份孤独的等待一样。每每想到这里,就会无比想念远在家乡的奶奶,这份想念,是这本书所带给我的。
在李娟的向日葵地,那份万物共通的等待,被她写在了文章的每一个角落,而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也时时刻刻面对着各种各样的等待,我们等待自己变得更富有,更有能力,而父母,就像奶奶和外婆一样,在等待我们归来,这种等待,无比盛大,也无尽孤独。幸好,《遥远的向日葵地》这本书,告诉着我们对世界万物多一些关心,让亲人少一些等待。所以,让我们将遥远的向日葵地放在心底,对那些爱我们的人们,多一些陪伴,少一些等待。
读书笔记
七、擅长到来的人和擅长离别的人
1、我最擅长离别,而我妈最擅长到来。
2、我又想,人是被时间磨损的嘛?……不是的,人是被各种各样的离别磨损的。
九、繁盛
1、亲眼看着一点点长成的生命,再亲眼看着它们一点点枯萎,是耕种者千百年来共有的痛苦。
十四、外婆的世界
1、我觉得外婆最终不是死于病痛与衰老的,而是死于等待。
2、他已经没有同路人了。她早已迷路。她在迷途中慢慢向死亡靠拢,慢慢与死亡和解。
二十一、孤独
1、劳动纯洁而寂静。我妈心里惦记着该锄草的那块地,惦记着几天后的灌溉,惦记着还没买到的化肥。所有的这些,将她的荒野生活填的满满当当。
2、睡眠是地球上第二巨大的事物。第一巨大的是安静。
二十三、鸡
1、我家的公鸡特心疼老婆,整天眼珠子似的护着。
二十四、鸭子
1、“脱了毛衣穿布衣”——这是我外婆杀生时的语言仪式。
三十六、金色
1、每个人都认为月亮与故乡有关,与童年有关。其实它只和夜晚有关。它把人间的一切依恋拒之门外。它最孤独,也最自由。
三十九、我的无知和无能
1、眼下的世界里,青草顶天而生,爬虫昼追日,夜逐月。风是透明的河流,雨是冰凉的流星。只有我最简陋,最局促。
四十三、等待
1、等待是根植于孤独之中的植物吧?孤独越强大,等待越茂盛。
四十六、赞美
1、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赞美,甚至根本不需要我,无论我多么需要着这一切。
四十八、人间
1、似乎,此时的热情安慰的是过去的孤独。
2、但我常常有幻觉,觉得自己和这片向日葵地正渐渐退向梦想和虚构之中。越来越多的访客都拉不住我们了。连沉甸甸的收获和真实的姻缘都拉不住我们了。
后记
1、它们远不止开花时节灿烂壮美的面目,更多时候还有等待、忍受与离别的面目。
2、虽然自己总是没能做到最好,但一定要感谢自己在写作上的诚实与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