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意外她突然邀请我,要知道,她已经闭门谢客四十余年。
虽然我们同从艺术,但她是作家,而我是画家。
不仅如此,她双目失明,却放心让我独自搀着她。心中颇感诧异,总觉得她有什么深刻的哲理要跟我说。
我们走在颇有古意的长廊里,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刚想开口问她为什么邀请我来,看见她闭着双眼,神情颇为安详,我又咽下到嘴边的话,不敢轻易打扰。我边走边看廊外的风景,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看着油然的绿意,我不禁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安然。
“这是他给我画的。”她指了一个方向,声音颇为平静:“在我十八岁的时候。”
我很惊讶,这是一间小小的画房。
顺着她的方向,我看到架子上竟是一幅巴掌大的肖像画。如她所说,画中一位少女拘谨的站着,脸颊微红,抿着嘴唇,一双大眼睛灵动羞涩。我再回头看她,发现她唇角微扬,虽然“眼睛”不如那画上的炯炯有神,褶皱的皮肤也没有年轻时的红润,但我明显感觉到她心情很不错。
她的故事我略有耳闻,大概猜出她口中的“他”是她的爱人。
“他特别爱画画,尤其擅长肖像画,最喜欢画我。”她笑眯了眼睛,显然回想起什么愉悦幸福的事。
听说她的爱人在抗战的时候就牺牲了,我张了张嘴却接不下话题。
“刚开始画肖像画,可难看了,就是个小人,哪里是我,我竟有那么难看?!”她边说边比划,脸上不禁流露出小姑娘的赌气模样。
“这张肖像画很好看。”虽然内容很简单,但是线条很流畅。我估摸着她爱人给她画肖像画已经很多次,手法非常熟练了。
“就剩这一张了。”蓦地,她“望”着架子上那一块,空洞的眼神里不知道在回忆什么。
“那时候我是一名战地记者,刚刚从事工作。上头派我去采访某位领导,回来好写文章。”她似自言自语,语气不急不缓,好像非常留恋那段时光。“我去的不巧,领导出去打仗了,谁也不知道领导什么时候回来。我就急了,写报告哪能拖?我一等再等,也没人理我。”说着,她竟然笑起来,声音微颤:“大概是看见我收拾东西要去前线,他急匆匆地就把我拦下来,结结巴巴劝我一大通话,前线太危险了,我是姑娘家······最后才告诉,他可以跟我讲讲当时战场的样子。”说到这里,她略带嫌弃的撇撇嘴,“脸皮太薄,我问一句他才答一句,跟我说了几句话就脸红。前言不搭后语,总是答非所问。看我脸色不好,他才赶紧说会画领导的肖像画。”
“说会画肖像画,那也是他吹牛的。领导回来的时候我一看,哪里是他画的模样!”她捂着嘴笑,脸上的皱纹越发明显了,“他就说啊,他是个赤脚画家。然后求我给他练习肖像画,我也觉得有意思,就答应了······”
听她讲着与她爱人的故事,如数家珍般说着爱人的糗事,看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我更加惋惜在那个黑白无彩的年代这样青涩感情的珍贵。
“他给我画了很多肖像画,有时间便画,所以画的越来越好看。”她微微叹了口气,示意我去将那幅小像拿过来。我照着做了,她接过画便不停地摩挲,“不过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画画,他也是要上战场的······我接到他们队伍遇袭的消息心都沉了,不停地求菩萨保佑他没事······”此时她还是虔诚地低头,十指紧合。声音顿了顿,转而低沉喑哑,仿佛被哽住了喉咙艰难地出声:“那里被炸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这幅肖像画是他队友给我的,说他只剩口袋里这一张小像。”
为什么仅仅留下这一张肖像画?她说整个队伍都被偷袭了,其他的都被炸了烧了,就剩这一幅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
临走的时候,她突然让我帮她的爱人画一幅肖像画,我问她有没有照片之类的参照物。
她说没有。
只是给了我一段描述:眉毛浓浓的,鼻梁挺直的。笑的时候见牙不见眼,画画的时候最喜欢眯眼睛、抿嘴唇。一抓画笔手就抖,比端着枪还紧张。
俨然还是初次见面的记忆。
有些回忆注定无法抹去,有些人注定成为过去。
人生就像一本看不完的书,也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是跌宕起伏的主旋律,也是百回转折连续剧。时间永远是一位旁观者,冷眼看着世间的千姿百态,除了在人们的脸上留下褶皱的痕迹。
相遇美好,结局潦草。
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爱过的人。总希望时间能在哪一处美好定格,毕竟美好的人,值得被爱!也许你尚且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爱情,但一世长安的爱情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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