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住过老小区的人,永远体会不到因为兜里没两块钱无法回家的尴尬境地。
但也无法在某个孤独的深夜,收到一份来自大爷大妈的亲切问候。
我有个常年单身的朋友,住惯了老小区,他说他每次回家都会有一种被爱着的感觉。
原因是楼下的那位老保安。
深夜的酒不如清晨的粥,陪你喝酒的妞比不上给你开门的人。
每个凌晨的夜晚,大爷都会在门口等待他回家。
然后向他收两块钱开门费。
大爷鼓励每个人享受牲活的乐趣,因为这决定了他明天抽什么烟。
比如星期一,大爷基本都抽软中,而平常只能抽红塔山。
如果不按大爷的规矩办事,小区周围的GDP就会在当晚有所增长。
大爷每拒绝一个晚归的空手人,隔壁的E网情深就会多一个会员。
每拒绝一对情侣,街对面的7天连锁就会多售出一间房。
但大爷一般不会这么干,他曾吐露年轻的时候他干过美发,有着多年攒下的销售经验。
所以在每个月的十号,大爷会向小区的住户们兜售月卡会员。
并在小本子上记下出门次数。
所以你什么时候带了妞,什么时候分了手,你妈都不知道。
但大爷知道。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收入,2块钱和4块钱的差距,远不止能不能加蛋这么简单。
普雷博爱会在月末收到加收通知。
朋友说每当他谈了恋爱,大爷是那个比他还兴奋的人,而每次分了手,比他更沮丧的人,是大爷。
大爷会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是他在这个城市里感受到的最后一丝温柔。
而我,也想感受这份温柔。
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是凌晨1点,没找到入口,只看到一个卷帘门。
跟国产电视剧里的传销窝点没什么区别。
朋友拉开卷帘门,身旁站着大爷,大爷身旁站着一只鸡。
据说那是大爷上个月刚买的,在中秋节那三天假期过后。
当卷帘门拉上那一瞬间,看着大爷散养的鸡,我突然觉得今晚,我跟鸡没有什么不同,可能谁都走不了。
除非鸡有两块钱。
也正是因为这两块钱,大爷更像是一个时空守门人,为你指出看不见的目的地。
只有当他乐意的时候,那所小区对你而言,才是真实存在的。
否则,那小区只能成为朋友口中的一抹传闻。
那个夜晚的平静没持续多久,两点半有人在楼下打了起来。
原因是为了抢着支付两块钱出门费。
大爷睡眼朦胧的从门卫室走出来,以一句话平息了这场闹剧。
“抢啥子,人人都有份。”
但事情还没结束,当我准备离开时,那俩哥们儿依旧跟鸡站在一块,商量着如何逃离此地。
我掏出10元现金给了大爷,便安静的从卷帘门后消失了。
从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中,我察觉到,那一晚对他们来说一定难忘。
唯一不足的是,我没能像其他救世主一样飞入云层后离开。
老保安是时代的回响,是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联系,也是信息时代中零钞的最后宿命。
他是深夜的掘墓人,也是最后的守护者。
就在昨晚,我又去了一趟朋友家,兜里早已准备了我换好的零钱。
面对着路灯下发光的硬币,大爷皱了皱眉。
“能不能扫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