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色的花蜘蛛

艾丽丝•门罗《好女人的爱情》原文


奎因太太的情况更加复杂。她的身体一点点垮掉,只剩下阴郁的叛逆,以及逐渐腐坏的内心。

这种嫌恶,不仅伊妮德感觉得到,奎因太太也一清二楚。伊妮德实在调动不出一丝耐心和温柔,更无法装得愉悦来掩饰这种嫌恶。奎因太太更是把知晓这种嫌恶当作她的胜利。

终于解脱了。

伊妮德二十岁,即将完成护理的学业时,她父亲在沃利医院去世了。那时他对她说:“我对你选的职业既不了解,也不赞同。我不想你在这种地方工作。”

伊妮德俯下身去,问他以为自己在哪里。“这里是沃利医院。”她说。

“我知道,”她父亲说,语气中带着一贯的平静和理智(他是保险和房产经纪人),“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要你保证不会走上这条路。”

“保证什么?”伊妮德说。

“保证你不会做这种工作。”她父亲说。再也没有更多的解释。他紧闭双唇,就好像这些问题冒犯了他。他只肯说:“保证。”


仿写


梓潼的变化特别显眼。

李姐在弟弟手术后第一次见她时,眉头挑得高高的说,咱们研究院里的小孩有这么漂亮的?妈呀!真的是小仙女!五官生得哪儿哪儿都好!当护士有几年了?有男朋友了吗?还有一句没好当着一屋子病人说:这小女子的皮肤嫩得呀,都能掐得出水儿来。

佳代跟在李姐后面一个劲儿说,哎呀呀,李姐,你以前没见过吧?这是我们医院数一数二的美女,早结婚了,她老公是永动通讯的大佬。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好像只要承认了梓潼美丽,她自己也顺势划入了漂亮这一拨儿。承认了梓潼家是大款,她自己也嫁给了富二代一样。

这才过去八个月,李姐陪弟弟来医院复查竟然没有认出梓潼来。当初明亮水润的小女子现在交掉了黑长直,顶着一头烧焦了的玉米须,整个人像洗完大幅缩水的羊毛衫,套在细伶伶的玉米杆杆上。原先的鹅蛋脸变成细长瓜子脸,黑眼圈明显,二十五六的年纪竟然让法令纹都耷拉下来了。不要说弹嘟嘟的苹果肌找不见了,就算苹果皮下的果肉都已经被不知名的虫子偷偷啃食了。眼里的光冷冷的,木木的。

李姐离开后偷偷问佳代,梓潼怎么瘦脱了行?流产了?

佳代摇摇头,没有,就离了个婚?

李姐吃一惊,老公出轨啦?

佳代压住上翘的唇角,压低声音说,她自己出轨。

李姐耳朵都随头皮向后绷紧了,问道,出轨谁?

佳代再也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口气回答,和她们科室主任。那男的也算有点帅,她就是贪图活少钱多呗。

李姐眉头都皱起来了,又说,至于吗?咱们院的孩子,哪家经济条件抛出去都不比富二代差多少……

李姐把左肩的包挪到右肩,方便佳代搀扶她的左胳膊继续八卦梓潼,心里却暗暗思索,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在当初没同意佳代和自己儿子谈恋爱,多漂亮多伶俐都不行!这些小护士,每月赚不了多少薪水,成天就知道讲究奢侈品牌,不知道的以为哪家的富二代,其实不过就是城郊结合部的拆二代。看来护士这种职业和环境,真是容易把人心染成杂色。想到这里,李姐不动声色地扫了佳代一眼,突然一股子嫌恶涌上来,似乎左胳膊上不是挽着个青春年华的女子,而是爬上来的一支多足的花蜘蛛。她作势干咳一声,借着从包里拿手机的动作,不再让佳代挽着,退开一步说,好了,你去忙吧,我就先回单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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