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去秋来的脚步声
是我刻在你世界上的痕迹
你的眼睛
如同天幕上的星子
照着晚来的天
……
当我正在敲打这些诗行的时候,枚的电话来了:“蓝,我今天遇到他了,那气派和十年前大不一样……”听得出,枚很是激动。我笑了:“该不会旧情复燃了吧?”“正经点好不好,他要了我的微信和手机号,其实,我是不想给的……”
那一段青梅往事,似水面的点点荷叶,缓缓流淌在眉间心上。十年前,青梅竹马的枚和秋背着家人偷偷地开始了他们的恋爱乐章。他们不知道,有些乐章一旦开始,弹奏的便是曲终人散!后来枚的家人还是知道了,全家人极力反对,觉得枚和秋如果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场笑话!秋比起枚来,要差几大截!虽然枚哭的死去活来,家人仍是坚持他们的原则无动于衷。在秋家请人几次说合未果后,枚和秋最终成了路人甲和乙。
全世界大抵如此,很少有人愿意去等,因为一等,雨水会落满单行道,再也找不到正确的路标!很快,秋娶了不知道是不是很爱他但是很愿意嫁给他的妻子。而枚却用了很久才从那段夭折的爱情故事里走出来,她曾住在秋留下的那首歌里,怀抱着所有的音符!她终于相信,总有一段路是要一边哭一边走完的!
2.那天,确切的说是个雨天,枚跟往常一样边看电子书边等公交车,她喜欢三毛的文字“你在做什么?我在仰望天空。30度的仰望是什么?是我想念他的角度。为什么要把头仰到30度?为了不让我的眼泪掉下来……”“上车吧,我送你……”这声音太过陌生又似乎很是熟悉,枚疑惑地望过去,竟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你……”“我正好路过,那边发生一起交通事故,公交车短时间内来不了了,快上车!”枚刚才只顾着三毛,这时才发现雨已经很大了,她不好拒绝,上了秋的车。
以后的日子秋总是主动的找枚微信聊天,枚也知道了秋是经常从她等车的地方“路过”,只为看她一眼,他不想惊动或者打扰到枚,没有人知道那是怎样一种体验。可是,在那个雨天他终于忍不住了。说实话,枚不是很漂亮,不大的眼睛生在黝黑的脸蛋上,有点偏胖,性子也急,可在秋的眼里,枚就是西施,不,是天女下凡!没有人可以取代枚在他心中的位置!秋几年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得到了枚的电话,他曾无数次的嗯下那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但从没有拨出过。可现在就不同了,他已经正面出现在枚的眼前。原来所有的坚强,都是柔软生的茧。
“枚,明天有个车展,一起去看看吧!”
“我是车盲,没有兴趣。”
“枚,喜尚街刚开了一家火锅店,一起去尝尝?”
“我,好像不喜欢吃火锅了……”
……
枚拒绝着秋的盛情,心里却也忐忑着,如果是十年前,这些都是她巴不得的事情,她也承认,再次和秋相遇,她也心起涟漪,可是,她不能不想到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秋似乎也不恼,依然按时“请安”“倾诉”。直到有一天,枚和那不成器的老公又一次为了家务事而发生严重冲突,那个无能的家伙竟然对她大打出手,那一刻,枚彻底崩溃了。“秋,你有事吗?我想……”
“没事,十分钟后,我在你门口等你!”这就是秋,如此的了解枚!虽然枚没有说什么,他已经猜到在枚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心情一定糟糕透了。见到枚拖着疲惫的身体心神不定的上了车,秋心疼极了!“去哪?”“亚维斯公园。”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枚一句话也不肯讲,她只是望着路边飞驰而过的白杨默默地垂泪。难过的时候,去哪里天空都挂着泪水。她想到婚后的这些年,那个被称为老公的人简直是形同虚设,仿佛是她自己在生活。一个人的记忆就是一座城市,时间腐蚀着一切,所有的建筑以及道路全被沙化。她想对坐在身边的秋笑一笑,可微笑没有开始,泪水已经打湿衣衫。
秋在公园里找了个僻静处,两人坐了。枚才发现眼前竟有一个小池,还有呢,鱼,那么多,看着它们欢快的游来游去,枚的心里好像也畅快也许多。记得十年前,秋在水沟里捉了几条小鲫鱼,枚欢喜的把它们养在一个瓶子里,没多久,鱼因缺氧相继死掉,枚为此伤心了好几天。这事秋当然记得!
看到枚平静了很多,秋也舒了一口气。他去附近买了些水和零食,早上枚给他发信息的时候尚早,估计没有吃早饭。距离午饭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先让枚垫垫肚子。可是枚什么也不想吃,只是喝了些水。但是当秋把蘸了糖的火龙果泥挖给她吃的时候,她再也无法抗拒了。这种吃法是秋专门为她特制的,那时候,枚爱吃加了糖的火龙果,秋就把火龙果从中间切开,再横竖切成豆腐块,用牙签横着挑着蘸糖吃,可枚似乎笨的很,总是挑不起来,秋告诉她,她是竖着挑起的,不受力,所以挑不起来。最终逼得秋用勺子把掺了糖的果肉挖给她吃。枚一大口咽下去,甜甜的,也清爽了很多。
午饭时,在枚的坚持下,两人只要了一斤水饺,韭菜肉块的,枚爱吃!眼看快要吃完的时候,枚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你,你也吃……?”秋笑了:“你能吃,我就能吃!”枚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盘子上,她清楚的记得,秋是不吃肉的!
有了这一次,接下来两人见面的次数自然就多了起来。从电影院到农家乐再到采摘园……枚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她觉得,这个世界只有她和秋!不,她的世界只有秋,秋就是她的全世界!
3.“枚,我想问问你,那句话还算吗?”“什么?”枚一脸惊愕。“你,不记得了?那时你说过,我们先各自结婚罢,然后离了再在一起……”这话枚似乎说过,但过了这么多年她好像已经忘了,或者说没忘,只是觉得说过又怎样,现在还能当真么?秋却不一样,他始终记得,确切的说,是枚的这句话支撑他到今天,他每日的努力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给枚幸福!他觉得现在就能!
“我,不知道……”枚有点懵,这些年,她一个人面对着拮据的生活和不幸福的婚姻日日煎熬,但她从未想过逃离。“你,想想吧,我不会逼你。”季节走在单行道上,就算你停下脚步等待,开出的花也不是原来那一朵了。
枚这才开始过电影一样,一幕幕的回忆两个人的过往,那曾经的岁月,收藏了以往的点滴,温暖了她孤独的灵魂。
所以当枚电话上和我诉说的时候,我也是吃了一惊。“蓝,我该怎么办?”我想说,真正的恋爱,就是合并同类项,婚姻里的很多人都怀念初恋,其实他们怀念的只是当初的那种感觉和那一段回忆,但未必适合走在一起。我终究没有说出口:“好久没聚了,周末我们一起吃饭,见面谈吧。”她答应了。
4.快乐的周末如期而至,出现在我面前的枚着一袭乳白色长裙,一双大约十公分高的镶钻红鞋,颇显丰满的身体让同是女人的我也不免想多看几眼。
然而我更感兴趣的是她脖子上那黄灿灿的大坠子:“哇!土豪!”“仿品,秋说在地摊上淘的,价值几十!”她越是这样说,越是引起我极大的兴趣,放到手上,仔细研究起来。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了文玩,常看诸如此类的书和电视节目,闲了也逛珠宝店或者地摊,所以对这类东西还是多少能看出一些眉目来。经过反复观察摩擦后,我的结论有了:“我告诉你,枚,你瞧它的光泽、啜手感和产生的静电,可以断定此物为货真价实的蜜蜡。”枚只是喜欢饰品,并不关心也不懂什么材质,所以对我的结论没有兴致。“要你说,它能值几百?”“哎,美女,你这一块除去链也有大几十克呢,每克价值几百!”枚半信半疑:“真的?”“姐什么时候骗过你?”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枚都在沉思,我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但我想,肯定与秋有关。
当我滔滔不绝的大谈特谈我所谓的收藏的时候,枚的电话响了。只听她说了几句“是”“什么?”“怎样可能?”我再看她时,她整个身子已经僵在那里,手机“啪”地一声,落在坚硬的地板上,我似乎听到了她无声的哭泣。“发生什么事啦?”她像不认识我似的看了很久,然后,趴在我肩上“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只是紧紧地抱住她,让她发泄,等她心情平复。“他朋友的电话,秋遭遇了车祸,到医院时已经晚了……”
原本啊每一个残忍的故事都有原本,当他们的幸福树正在开花,悲剧却猝不及防的现身了。那晚,我在枚的空间看到了她的忧伤:
那片带着体温的土地
有我瓶罐盛着的小鱼
和蘸着白糖的黑芝麻粒
那片曾经嬉戏的竹林
埋葬着梦想和灵魂
还有
我最爱的人的尸骨
……
一个女人,伤到极处,张嘴却犹如抽丝,吞吞吐吐,词不达意,竟也成了一首诗。
5.日子似乎平静了下来,我坐在院子里,看太阳穿过紫藤花架,头顶满树韶光,枝叶的罅隙里透着斜斜的记忆。这个时候,我收到了枚的信息:“我离了!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没有回她,低头继续敲打我的诗行:
当与你对弈的人已远去
谁还在意
落入红尘的
那盘残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