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大时代的生存智慧(一百七十八):市井有谁知国士。
北洋时代的表象是武夫当国,而文人风流似乎才是那个时代的追求与风采,在庙堂之上诸多大腕儿秉持着“多磕头,少说话”的宦海秘诀,只知念叨着“太后圣明”的时候,一个人已经开天辟地地提出最先进的庙堂架构,比清廷的皇族内阁产生至少早了四个年头,背后是龙旗坠地的为时晚矣,这个人就是一辈子对“从龙之士”汲汲以求的杨度。也正是皇族内阁矛盾激化,清廷为自己的坟墓掘好了最后的一锹土,杨度也被委任要职,曾经铁骨铮铮的杨才子,令天下能人志士大失所望,他竟然没有拒绝清廷的这一任命。此番留恋权栈,也让人们看清了文人在得到庙堂中枢青睐之后的另一面,那副从龙之士的真实嘴脸令人唏嘘。
其后,武昌起义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惊醒朝堂之上的达官贵胄,杨度也没有坚守中枢岗位,而是私下乘车来到河南彰德的洹上村,颇具前瞻性的杨度要去见一个人,也就是接下来乱世中的真正主角袁世凯。朝堂之上的很多人都知道杨度和袁世凯的特殊关系,唯才是用的袁世凯对杨度有知遇之恩,当年和张之洞两人力荐,才让曾是清廷通缉要犯的杨度,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命官。而在袁世凯落难之际,免官还乡的袁世凯,惨淡乘车南下,曾经权倾朝野,举目月台之上,竟无任何红顶戴前来道别,而门生故吏无不因避嫌不敢为,不料在蒸汽弥散处,两位新任阁官不避耳目前来话别,除了袁世凯的知己严修,另一位就是新官上任的杨度,感触颇多的袁世凯直言:“二君厚爱我,良感!”而杨度则回答:“别当有说,祸不足惧。”在宦海中,罕有如此不避嫌的投机者,足以看出从龙之士的大气魄。
但是,杨度所求的是将袁世凯捆绑在他的理想战车上,前路漫漫,尽管是万丈深渊,仍然义无反顾。至于一代雄主袁世凯,在杨度眼中的真实形象,不过只是达成抱负的一颗棋子,国手落子的赌局之大,江山社稷可下注,枭雄巨擘可折腰,他的夙愿不若是借助袁世凯之手成就自己的从龙之梦。然而袁世凯作为公认的治世之能人,自然更是布局的一把好手,每个棋子该落在何处烂熟于心,即使清廷逊位大权独揽,谨小慎微的袁世凯仍然请出德高望重的徐世昌坐镇内阁中枢,杨度所期冀的总理大臣之位失之交臂,一怒之下奔去青岛做了寓公。
最终,在庙堂纷争中左右为难的袁世凯开始动摇,此时杨度凭借敏锐的洞察力摸准了袁氏父子的脉搏,见袁世凯摇摆不定,所以在大公子袁克定身上下手,眼看国事纷争,他的从龙之士的使命感再次发动起来,随着筹安会的组建,开足马力的杨度,为了首辅之位不惜倒行逆施的野心昭然若揭。雾里看花的袁世凯在焦头烂额之际,被杨度的一番鼓吹自然挠到了“痒处”,颇为快意的老袁,“旷世逸才”的名号更是给足了杨度面子,为保一己之荣的杨度,泡沫破碎之后只留下那句“我应负首责,既不委过于人,亦不逃罪于远方”,而庙堂随着袁世凯的身败名裂,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