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鲤柏出生时正逢太平盛世,老爹敲着烟嘴朝他喷了口烟,直夸他会投胎捡了这么个好时候。
鲤柏睁着圆鼓鼓的眸子,一眨一眨,不知道面前口沫横飞的老头在说什么。
老爹是太平山的土匪头子,他是小土匪。
他长到七岁时一个人跑下山,捡了个官家小少爷回来。
老爹正往烟袋里加烟草,看见自家半大的小子一脸花猫,身后还跟着个白白净净的孩子。手一抖,烟管砸在自己脚上。
“咱们是土匪可不是人贩子,人哪来的快给我还回去。”
鲤柏一面护着身后的人一面抵挡来自正前方的攻击。
“我没拐他,是他自个跟着我回来的,怎么说都说不走 。”
老爹双手叉腰,大喘粗气。
“你个泼皮小子,还敢躲了。”
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他真是被冤枉的。
老头不听,他觉着鲤柏越长越像他娘,说不准哪天就拐了野汉子跑了,留下孤零零的他。是以这下手的力道更加没轻没重, 其中一半是在泄私愤。
“我饿了。”
男孩轻轻说了一句,就像刚出生的幼猫, 软绵软绵。
两个人忽然动弹不得,鲤柏是因为一路都没听他说过话,以为他是个哑巴。
而老头却是一脸不敢置信,这声音......
“你叫什么,今年几岁了?”
男孩小脸煞白,面前人用力摇晃他的双肩,他一下没忍住,吐了。
“老爹,你疯了吗?”
疯,他怎么会疯了,他不过是想起一位故人。
老头失魂落魄地走开。
鲤柏从厨房拿了两个馒头给男孩,接着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水喝不完他也没浪费,仰头泼在脸上,洗去一脸尘土。
鲤柏用袖子擦了擦脸,忽然发觉男孩半咧着嘴死死盯着他。
“怎么了?”
“你。"男孩眨了眨眼睛,"哥哥长得真是好看。”
鲤柏愣了一瞬,想起老爹经常说的一句话,红颜薄命.。虽然不懂意思但也知道不是个好词。
“别瞎套近乎,谁是你哥哥,夸人家长得好看也不含蓄着点。”
男孩气噎,怎么还怪他。
既然不是哑巴也不是傻子,鲤柏巴不得把这家伙送回去,可男孩不乐意说什么也不走。
得,不走就不走,难不成小爷我还要跪下来求着你。
“哟,鲤柏你从哪找的小跟班。”
“可不是,长得倒是好看。”
“哎哎,你瞧你瞧......”
鲤柏我行我素惯了,哪里会理会别人的议论,不过是嫉妒。
“鲤柏,你爹爹呢?”
傅迎是山寨里顶顶喜欢他的人。他又去了溪边钓鱼,鱼篓看起来沉甸甸的。他边问话边伸手去摸鲤柏的头。
“听大伙说你找了个小跟班。”
鲤柏这厢还没开口就被抢了话头。
“别碰鲤柏!”
男孩从后面探出身子,很是生气。
“行行行,我不碰还不成嘛。”傅迎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老爹最近心情不好,去酒馆了,傅伯伯要是有空就去帮我看看。”
鲤柏摇摇头,他老爹大约是被他那抛夫弃子的阿娘伤的太深,只要遇着堵心的事就喜欢泡在酒馆里头。
傅迎这回不知道该不该应着。他没敢说出口,上回见着那老头却是和酒馆老板娘打得火热,酒一坛一坛空了,人也糊涂不清,抱着老板娘一声一声喊。
“鲤柏啊!你老爹也老大不小了,干脆再帮他找房亲事。”
鲤柏瘪了瘪嘴,他才七岁就要操心起自家老父亲的亲事,这是什么道理!
“他若是有喜欢的,只管娶回来。我才不管。”说完跑开。
太平山三山夹泗水,汇聚一条。最高的山有一片竹林,仿佛是绿绒绒的帽球。
鲤柏就坐在竹林里头,远远望着山下的世界。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