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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六期写作【困】

01

萍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卧室的窗前，窗外温暖的阳光正洒在她的身上，全身沐浴在一片亮灿灿的光芒中。但此刻她并不为这温暖的阳光所动 ，她看到窗外远处高楼大厦间，那一树一树金黄的树叶 ，眉头一直紧缩着。她起身朝窗外楼下看去，小区的小路上已经落满黄叶 ，还有黄叶随着秋风晃动着身子正往下落。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四周都静悄悄的，只有明晃晃的太阳孤独地斜照着。连树上的鸟儿都惊奇这喧哗无比车水马龙的人世间，怎么突然安静了这么长时间，人都到哪去了？

“唉！”萍一屁股又坐回椅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气声。这都已经静默两个多月了，何时才能到头呢！家里已经两个月没有进钱了。想想外面租的店面每月还要交的房租，这房子的房贷，像几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身子不由得向下缩下去，好像这样才能缓解沉下来的压力。

她转过头望着对面卧室的门，那门永远是关着的，那是女儿媛媛的卧室。媛媛没啥事是不出来的，萍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房内认真做卷子是否认真备考公务员？她也不敢过多的过问，有时候看到媛媛的心情不错，才小心翼翼地问几句，生怕说多了伤害她的自尊心。她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在女儿面前说话小心翼翼。

时间过得缓慢。萍两眼无神地注视着窗台上那几盆让她折腾得死去活来的花儿。静默的这段时间，为了打发大把无聊的时间，也为了驱散淤积在心头的郁闷让自己忙起来，她经常捣鼓窗台上这几盆花。由于过于频繁浇水松土，有几盆花已经耷拉着叶子失去了生命的色彩。她伸手将一棵焉了的花连根从花盆里拔起，发现下面的根因为浇水过多已经烂了。她将花扔进花盆里无力地又缩回椅子里，陷入了沉思……

萍是一个离异的女人，在女儿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和丈夫就离婚了。她对这段婚姻失败的原因曾经一度直接指向了母亲。是母亲从小对她的贬低，导致她从小自卑胆怯，以至于长大后在异性面前不敢说话特别胆小。对于长相普通她，在同龄人都纷纷结婚生子而她一直落单。父母对她的婚事也漠不关心。

后来有一个小伙子民主动向萍示好谈男女朋友，她就毫不犹豫答应了。民的工作单位还是可以的，是个国企工资挺高的。那时候她年轻，也不知道多了解一下这个人的人品，有什么恶习什么的。而她的父母也不像别人家孩子的父母那样，儿女一但有了对象，都要托人四处打听这个人的人品好不好、性格好不好。对儿女的婚姻大事特别重视，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萍和民认识时间不长，两个人就踏入了婚姻的殿堂。结婚后萍就发现民花钱如流水，从不计划节约花钱，每月下来都是月光簇。喜欢喝酒打麻将，工资不够花就向外借钱 ，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刚开始萍想他们没有孩子 ，民可能花钱随意习惯了，等有了孩子也许就会好的，有了家庭责任感就不再乱花钱。可是随着女儿的出生，开销也越来越大，民依然我行我素，丝毫没有一个当父亲的责任。

等到萍休完产假，因为萍单位效益不好裁员她就买断工龄，全职在家带孩子。民每月固定给萍一些钱，刚够俩母的生活开销，剩下的工资每月他都挥霍光。

萍和民吵过闹过，但丝毫改变不了什么。萍发现这婚姻看不到希望，看着民的工资高别人都挺羡慕她，其实她心里特别清楚，对这个婚姻充满了失望，民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突然有一天民回家兴冲冲地对萍说：“我要买断工龄，单位一年工龄给的钱特别的高，这样按我的工龄算下来是一笔很大的钱。我们就可以到首府林城按揭买个房，然后再做个小生意多好啊！我就不用这样按部就班地上班了。”

02

当萍听到民要买断工龄辞职下海做生意，萍坚决反对他买断工龄。她太了解民了，那笔钱在当下看着是一笔“巨款”，但对于花钱大手大脚不会计划的民，过不了多久就会挥霍光的，再说民根本不适合做生意。有工作就不一样了，虽然每个月的钱不多有花出的但也有流进的，而且民的单位是一个国企效益一直挺好的，他们单位福利也挺好的。

但是民根本不听萍的劝说，大声嚷道：“买断工龄怎么不好了？一下子就有这么多钱，我们可以去做生意！还可以在省城买房。我们单位好多人都买断了，以后买断就给不了这么多的钱，错过了就没有这样的机会。”

“你以为生意好做的，我们俩都没有做过生意，万一生意赔了钱也没有了怎么办？到那时工作也没有了。”萍竭力劝解着民，不要意气用事买断工龄。

“你咋就不想好的，生意还没有做了就说赔钱，你这张乌鸦嘴！”说完民摔门而出 ，留下萍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默默流泪。她知道民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她都能想象出民买断工龄后他们的日子是怎么样的，自己也没有工作，孩子又小。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男人。

民最终买断了工龄。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他先去省城林城去看房子，在那里看了一套五楼七十多平米的两室一厅的房子，是那种塔式楼，一层四户人家。每月交按揭款五百多块钱，交30年。

民在林城装修房子，两个月后总算可以入住。萍的亲戚朋友都来祝贺她，搬去大城市。萍也暂时忘记了曾经的忧虑与担心，在大家的祝福中她舒展了眉头露出笑容，毕竟在以前的岁月中，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搬去林城。连女儿媛媛都骄傲地对幼儿园小朋友说：“我们家马上就要搬到林城去了。”

但是搬来林城的生活真的像萍预想的一样。他们先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家凉皮店。由于没有做生意的经验 ，贪图离家近房租便宜，开的时候没有考虑店的地势人流，不到半年凉皮店就关门了。这个凉皮店的投资已经耗去他们一部分的金钱，加上买房装修房子，还有民大手大脚的花销，曾经那笔买断工龄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民还是老样子，他要是在外面挣一千块钱，不是拿回家贴补家用，而是请一帮子狐朋狗友一晚上在外面吃光喝光，而且那些人都是街上不三不四的人。萍都不知道民的大脑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三十好几的人不知道过日子。所以他们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这日子真是无法过下去了。

在他们搬家到林城还不到一年时间的时候，萍和民'俩个人协议离婚，女儿媛媛归萍，那个交了不到一年房贷的房子也归萍。女儿还小在上幼儿园，萍要出去打工无人照顾女儿，就接母亲来帮她照顾女儿。

在外打工是很辛苦的，工作都是十几个小时，为了生活为了女儿为了房子她必须咬牙坚持，再苦再累也别无选择。当她疲惫不堪回到家，有时看到母亲就想起小时候母亲对自己的任意贬低谩骂，造成自己性格胆小懦弱 ，才匆忙选择了这段婚姻，导致今天婚姻的不幸。无端的怨气就生出来，萍就对母亲出言不逊，责怪母亲在他们小时候缺乏母爱，很少关心他们姊妹的成长，对自己儿女的婚姻大事漠不关心。就和母亲争吵起来，母亲的确看到女儿过得不开心，不想和女儿对吵多保持沉默。

又一次萍晚上回来和母亲吵起来，“小时候你从不关心我们，只知道用恶毒的语言贬低我们打我们，吓得我们小时候都不知道往哪里躲，以至于我们长大都胆子小。”

“小时候你们姊妹多又小，家里活多我还要出去干活，你爸爸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有时候家都不回，里里外外就我一个人，能把你们养活都不容易。”母亲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擦去眼角的泪。

“那时候别人家里和我们家都一样很穷，为什么别人家的父母对自己的孩子跟你不一样，我那时候特别羡慕邻居的孩子，有那么好的妈妈！”

“你们那时候小，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我和你爸爸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你爸经常和我冷暴力，我心里面有怨气憋的很压抑，有时候气就洒在你们身上了。那时候妈妈没有意识到伤害到你们了，是妈妈的不对啊！”母亲说着号啕大哭。

“妈妈现在也理解你的心情，你心里憋屈心里苦啊！无处发泄就发到我身上，这是报应啊！你要是心里苦就朝妈妈发泄吧，妈妈不生气，这是妈妈欠你们的。”萍一下扑倒母亲怀里放声大哭，大声地说：“妈妈，我以后再也不怪你了，妈妈对不起你！”

媛媛看到外婆和妈妈互相抱住大哭，也哭喊着“妈妈，外婆”扑过去三个人抱团哭着……

03

自从那次萍和母亲抱头痛哭之后，萍再没有埋怨和责怪过母亲，母亲当年也是非常不易，照顾他们姊妹六个孩子还要出外干活。的确，在小时候的记忆力里，父亲常常就是不在家，都是母亲里里外外操持着这个家，母亲心里不开心一直耷拉着脸，很少看见母亲笑。自己的人生之路没有走好都是自己造成的，怎么能怪母亲呢？母亲这辈子也不容易啊！

萍依然在外打工，换了几份工作给别人打扫卫生，餐厅做服务员，还到干洗店干过。都是工资不高，付完房贷女儿幼儿园学费 ，剩下刚够他们三个人的吃饭钱，都不敢买肉吃。

萍想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她多了一个心眼，她发现林城是个大省城又是首府人特别多，好多的立交桥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立交桥上有各种摆的小地摊，买各种小东西有各种笔和笔芯，一元一个，还有小孩扎头的皮筋头饰发卡，还有男女士袜子十元四双或者三双等等，由于价格便宜，买的人很多。萍又到批发市场发现这些小玩意批发价都非常便宜，用不了多少本钱的。

于是萍辞去原有的工作，到批发市场批了那些小东西也在天桥上摆了一个小摊，没想到收益非常的不错，一支碳素笔批发就四毛钱，卖一元就赚六毛钱，还有袜子一双一元，十元四双，一双也赚一块五。这样这些小东西林林总总卖下来一天也赚个上百块钱。一个月下来比打工赚的钱多。有时候母亲送女儿去幼儿园后也过来帮忙。白天卖晚上也卖，一个夏天下来她们还有一笔小存款。萍别提有多高兴了，只要勤快不怕吃苦就能挣上钱。

但是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生意没有之前好了，萍就想琢磨另一个挣钱之道也是长久之路。她无事时喜欢在街上溜达，看看什么生意好做。她发现那些门面店里女装卖的好，女人天生就喜欢穿，加上省城又是首府，下面地方的人都喜欢到这里买衣服。还有童装生意也好，现在只生一个孩子，所以对孩子的穿衣也讲究了。而且这些衣服的进货渠道在批发市场就可以批到，近距离就可以批。特别新式款装也可以从内地批发过来。

萍权衡再三准备开个童装店，童装的流行趋势没有那么快，成本也要低一点。她回家和母亲说了自己的打算，母亲非常支持萍，她也希望女儿能在这个城市站稳脚，以后孙女要上学房贷都需要钱的。萍说到做生意的本钱，母亲说：“这个你不用发愁，让你爸支援一点，你姐姐哥哥弟弟们每人凑一点本钱就有了，等你生意好了再慢慢还给他们。”

听到母亲这样说萍的心里暖暖的，一下扑倒母亲的怀里，说：“妈您真好！”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孩子，是妈妈亏欠你的，只要你以后日子过好了，妈妈就安心了。”

“妈，您没有亏欠我，您养大我们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我自己路没有走好不怪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萍连忙抹去眼泪对母亲说。

萍的运气的确好，老天都好像在帮萍。正好市中心繁华地带有一家童装店急转，老板俩口子是内地人，家中有急事要全家搬迁回内地。由于是急转价格相应要便宜店，上手就可以营业 ，又由于在繁华地带生意一直不错。

经过生活的磨砺，萍已经换了一个人似的，性格变得开朗活泼。由于天天和形形色色的顾客打交道，嘴巴也变得伶牙俐齿，能言善道，胆大泼辣，如同换了一个人，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胆小懦弱的萍了。

萍的母亲看到女儿的生意越来越好 ，终于在省城站住了脚她，心情是无比的欣慰。看到上四年级的孙女媛媛，中午放学可以自己买饭吃，可以照顾自己。就对萍说：“我要回家了，家里还有你爸也需要照顾。虽然我和你爸磕磕绊绊一生，但老了还得相互照顾。你现在好了妈妈就放心了。”

04

母亲走后，萍边照顾女儿上学边开店，生意也做的顺畅，生活也走上了正规。每天早上早早起来给女儿做早餐，顺便给女儿把午饭也做好，女儿中午回家热一热就可以吃了。由于忙女儿媛媛的学习她也没怎么操心过，但是媛媛的学习一直在班里都是数一数二，顺利考上省城最好的中学。这让萍即骄傲又欣慰。

看到女儿如此的上进，让萍浑身充满了力量，越干越有劲。她看到卖女装特别的挣钱，又贷了一些款开了一家女装店。两家店都雇了人看店，萍在两家店来回跑着照看着，生意做的红红火火。那几年的生意的确好做钱也好挣。

为了提货上下班方便，萍学了驾照买了一辆车。萍有时候自己开着车，行走在市区的道路上，窗外闪过繁华的街景，想想这是她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萍不由得感慨这女人就是要自立，要学会自己挣钱，没有男人照样活的好活的更精彩。

媛媛上高中后由于学校离家远就选择住校，这样有更多充足的时间来学习。媛媛的学习一直都很好，在年级前二十名之内。每每提起媛媛那就是萍的骄傲，会滔滔不绝给别人讲她女儿学习是如何刻苦，从来都不让她操心。别人听了都啧啧点头，夸赞她生了一个好女儿，这个女儿是来报恩的。

但是自从女儿媛媛考上内地一所985大学后，去学校后却很少给萍打电话，常常让萍有一种失落感。萍不主动打电话，媛媛就不打电话，一打电话就说很忙要上晚自习匆匆挂了电话，不像别人家的小棉袄那么贴心暖和妈妈长妈妈短的。

萍仔细想想好像媛媛上初中高中的时候，也是很少给她打电话，都是她给媛媛打电话。那时候媛媛学习紧张，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由于她整天忙着赚钱，很少和媛媛那样推心置腹地交流。到现在才发现她和媛媛好像有点隔阂。

她一直觉得媛媛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心里缺少安全感，所以从小到大都给媛媛充足的零花钱，上大学给充足的生活费 ，让女儿有足足的安全感与自信心。但她发现女儿还是内向，性格有点胆怯。她从没有像母亲那样贬低过女儿过，几乎很少说过女儿，就担心女儿像自己小时候一样。她仿佛又看到儿时的自己。也许性格有遗传吧！

自从女儿媛媛上大学走后，萍的生意就没有以前那么好做，开店的人越来越多，竞争激烈互相压价房租涨价，利润也越来越微薄。萍将童装店转出去，辞去了雇员这样压力就没有以前那么大。

媛媛暑假回来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萍忙碌了一天疲惫不堪地回到家，看到冰凉的锅灶心里微微动了一下，但什么也没有说挽起袖子麻利地做好饭，叫媛媛出来吃饭。

萍有啥可说的，女儿从小只管学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很少做家务，在她眼里哪有家务二字，哪能体会到母亲挣钱的辛苦。只有自己认为以前媛媛初高中要忙着学习要高考，觉得她现在上大学了学业没有那么繁忙，应该多少承担点家务，体谅一下母亲的艰辛。

二零二一年那年，也就是疫情来临的第二年，媛媛大学毕业考研也失败。媛媛说明年再考一次研，萍当然赞成。但萍小心翼翼说了一句，“要不然考研的同时也备考公，做两手准备。”

媛媛马上反对，说：“我要专心考研。”

萍只好作罢，她也担心万一女儿考研失败会责怪她考公影响了考研。不知从何时起，她在女儿面前说话小心翼翼的。她发现只要她说话稍微重点，媛媛就将自己关进房间一天都不出来。本来家里就两个人，这空气就跟凝固了一样，安静地掉下一个针都能听见，萍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这一年过的很快也慢。因为疫情反复，各行各业都不景气，对生意影响很大。挣钱越来越难，人们都捂紧钱袋子，降低了欲望只买吃的东西，其它方面的能不买的都不买。

萍的服装店生意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天店里都来不了几个顾客，想想这房租都压的萍沉甸甸的。但是她在女儿面前表现的风轻云淡，生活还和以前一样。

萍刷抖音视频看到考研的成绩下来了，可是看着媛媛什么反应都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有一天晚上吃过饭看媛媛的心情不错，她就轻声问了一句女儿：“我看到考研成绩下来了，你考的咋样？”

媛媛听到她的话，马上脸就耷拉下来，猛地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留下萍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桌前。望着那扇门萍看了许久，她心想就问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就成了这样。那扇门将她和女儿隔成了两个世界。

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本以为女儿考上大学日子会越来越好，没想到这日子……

过了几日媛媛说，准备考公。萍说报个班学习效率高，有助于上岸。媛媛说，不用，她要自己复习考公。

一阵喜悦漫过萍的心间……

前几日，社区通知一家发一个通行证，可有一个人下楼买东西。女儿兴冲冲地说，她要到楼下转了一圈透透气顺便买点东西，就下楼去了。

萍看到女儿房间敞开的门，就走进女儿的房间，看到书桌上放着公考的那两本书，翻开书页里面新新的，没有学习过的笔记 ，旁边放了两套试卷动都没有动。她怔怔地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什么也说不出。她不知道女儿每天关着房门在干什么，再有两个月2023年的国考就要开考了。

…………

此刻，萍坐在窗前，虽然深秋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但她内心深处的焦虑像一团团乌云压在心头，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