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芬很漂亮,是那种显而易见的漂亮,脸型瘦长,长了一对令人心旌摇荡的酒窝,两只眼睛一笑起来像两弯明月,常惹得单身汉们浮想联翩。小芬也以自己的漂亮为傲,她认为结婚当趁早,选择权应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可等年龄大了由别人来挑自己,因此她是同龄人中结婚最早的那一个。在众多男孩中,她挑中一位远看似白面书生、肚中墨水不少,近看却两眉皱蹙、鼻梁高耸,导致两眼仿佛要跨过一道山坡才能交流的男子。他模样也算玉树临风,只是嘴犹如抹了蜜糖,成日把女孩们哄得晕头转向。多亏小芬有些手腕,才将众多情敌击退,成功嫁给这位如意郎君。
刚结婚时,小芬感到很幸福。她生日时,丈夫不但送昂贵礼物,还带她出入高级餐厅,让她觉得自己嫁对了人。婚后5个月,女儿佳佳诞生。好景不常,丈夫挪用公款东窗事发,丢掉了工作。从此,他要么夜不归宿,要么酒气熏天地回家。每当小芬抱怨时,丈夫轻则恶语相加,重则对她拳打脚踢。考虑到丈夫比自己小2岁,诞下女儿的小芬只得忍气吞声,包容他的行为。为了家庭和睦,她还把婆婆接来与他们同住,希望婆婆能看在孙女的份上,好好管教儿子。
没想到婆婆来了之后,母子俩一唱一和,倒把小芬说得里外不是人。好在婆婆把佳佳照顾得有板有眼。因此,小芬开始拖延回家的时间,或者尽量减少待在家里的时间。
小芬就这样忍辱负重过了两年多。一日,厂里安排小芬出差,火车上小芬突发急性阑尾炎,列车员曾正趁中途停车的间隙将小芬送去医院救治。恢复健康后,小芬心中感念曾正的恩情,不仅向曾正单位写感谢信,还亲自送去了锦旗。
小芬将这次遭遇讲与丈夫听,谁知那位脑路清奇的男人,非但没有挂念妻子的安全而对做好事的曾正心存感激,反而破口大骂小芬是个狐狸精、到处勾搭汉子。这番话生生把小芬气病了,病愈后她提出了离婚。这个穷酸男人死要面子,他的心思虽不在小芬身上,但也绝不容忍自己的女人先向他提离婚。接着,他对小芬又是一顿拳脚相加。被打怕了的小芬,只好搬去单位宿舍暂住。
不料那个男人动不动就来骚扰她,每次来都是要钱。
“你气色不错嘛。”男人原本好看的一张脸正挂着讨人嫌的微笑,眼神灰暗污浊。
“你来干什么?我再不会和你过下去。”小芬恼恨地说。
“你别这样横眉竖眼。好久不见,装也该装出个笑脸。”
“没事话请你离开。”
“你真无情。”
小芬叹了口气,现在赶快把他赶走,因为室友同事马上就回来。
“你先走,我休息我再回家。”
男人临走前又环顾了一下宿舍内情况才离去。临走前,用力摔上玻璃门。小芬以手撑着额头,感到一阵头痛,甚至想吐,绝望在她心头缓缓弥漫。
七点三十五分,小方桌上正在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屏幕显示是丈夫的来电。她瞥了一眼电话,没去接听。电话持续响了四十五秒后,铃声终于停止。正对着方桌的那扇窗开着,虽已进入三月,但吹进来的风仍让小芬打了一个寒颤。突然电话再次响起,铃声刺破天空,像一把索命的利刃,击中小芬的神经。小芬如同发疯一般,夺门而逃,往南奔走二百米后,见到一座石桥,迎面的风掀开了她的外套,她手握双拳夹在腰两侧,微弓着身子前行。厚重的云层覆盖住了天空,不见一点星光,远处苍穹一片浑浊。她越过石桥,顺着阶梯走下,河对岸一户人家都没有。想到那个混蛋曾扬言要把她撕成碎块,小芬深知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那个混蛋不是游手好闲饱食终日,就是出去赌博。小芬辛苦赚来的钱都被他要走,向他提出离婚,要么不理不睬,要么再次动粗。苦恼多日后,她跑去妇联告状,并与妇联介绍的律师商量。在律师的奔走下,他丈夫勉强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那时他似乎明白,一旦打起官司,他不仅毫无胜算,还得付一笔赡养费。
但问题并未就此解决。离婚后,那个混蛋丈夫仍不时地出现在小芬母女面前,每次都用同样的说辞:保证今后洗心革面,求小芬复婚。尽管小芬明知是演戏,念在夫妻一场,多少有些情分,总忍不住给他一些钱。这是最大的错误,食髓知味的无赖丈夫,从此更加频繁出现。
第二章
“我还真想不明白,你的逻辑思考究竟是怎么回事。”
曾正百无聊赖地托腮说完后,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事实也正是如此,汤为民对眼前的棋盘瞪了二十分钟,还是想不出破解之策。王无路可逃,虽想狗急跳墙,但连胡乱攻击的功力也没有了。倒是有不少走法,但那些招数几步后就会失去效用。
“不玩了,没意思。”汤为民重重缩进椅子。
曾正起身戴上帽子,抬眼瞅墙上的钟。
“花了50分钟,都是你在浪费时间,我得上车了。”
曾正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看着来电显示,打电话的是小芬。
他接完电话走到单位门口,见小芬一脸汗水,拖着一个白色的蛇皮袋,见到曾正,小芬边擦汗边指着袋子说:
“我托人买的,正宗东北大米,里面还有木耳等。”
“小芬,你一直都这么客气,都是举手之劳。”
“你不但救了我,还时常帮我照看孩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小芬笑起来时那一对酒窝让人不禁要跟着欢畅,她月牙般的眼睛看得曾正都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今天要上车,他肯定跟她多待一会儿。
“我知道你一会儿还要上班,真的很感谢你,请务必收下我的心意。”
曾正带着满心的幸福踏上旅途。特别是最后那句话,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令他全身热血沸腾,连腋下都出汗了。他打开工作台的车窗,滚烫的双颊被冷风一吹,格外舒服。
目送曾正挺拔的背影离去后,小芬向单位走去,来时因带着沉重的米,她选择了打车,现在两手空空,步行到单位也不过半个小时。她暗想,有几次自己一时抽不开身,拜托曾正去接佳佳或是短暂照顾一下,他从未拒绝过。可他毕竟是单身,时间长了,自然对他有影响,不太好。听说隔壁纺织厂的幼儿园正在对外招生,不如顺便去打听一下。
她经过门卫,穿过教室与教室间的过道,一路上听到老师在教孩子们唱儿歌。在最后排靠西的位置,她找到了园长办公室。小芬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后,园长问:“孩子在哪?”小芬回答:“孩子在家,如果我们符合入园的条件,我马上带她过来。”不过,小芬迟疑了一下,问道:“请问咱们幼儿园有延时服务吗?”园长看了看她,摇了摇头。
“我有时下班晚,有时会出差。当然,我出差的时候,奶奶会过来接孩子。如果幼儿园有延迟或全托服务,我会更方便。”园长扶了扶眼镜,正式地说:“我园主要是向企业职工开放,职工上班时送小孩来,下班时接小孩走。目前还未开通延时或全托服务,你考虑好了再来。”
见园长有逐客的意思,小芬不愿失去这个机会,慌忙解释道:“我是说,如果其他家长也有同样的需求,我愿意在空闲的时候来做义工。”园长起身道:“先把孩子带来,我看看。”小芬连忙道谢,回家接佳佳过来。园长见佳佳聪明伶俐,乖巧懂事,颇为满意,当即嘱咐她们明日可以来园报到。小芬喜不自胜,准备带佳佳离去,园长喊住她:“你的提议也并非不可行,有些倒班的家长也提出过类似的建议。只是目前园中人手不够,等以后我们再研究研究。”
小芬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佳佳顺利入园,她便能安心工作;业余时间去幼儿园做义工,不仅解决了她不能及时接回孩子的问题,还能让她更放心(既不用总麻烦曾正,也避免了从奶奶那里接孩子时可能遇到前夫的尴尬);如果幼儿园同意全托,那她出差也将毫无后顾之忧。这样一来,不仅不影响工作,还能放开手脚多挣些钱,她和佳佳的生活也会有所改善。
“你怎么来了?”刚下班的小芬很意外地看到了曾正。
“我刚下车,就顺便过来了。”曾正边抓鼻子边望向小芬,他一害羞就这个动作。其实,曾正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往常小芬会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如果她有事耽搁了,曾正会先将佳佳接出去吃个饭,然后再回来等她。今天他去小芬的住所没接到佳佳,就先过来等她了。
小芬每次见到曾正心里都很高兴。曾正模样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周正,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小芬虽说杏眼柳腰,看上去不像是生过孩子的人,但曾正是未婚青年,她心里也明白曾正对她有好感。可是,他们从未发生过所谓的男女关系。若在从前,她或许还会主动些,现如今她带着佳佳这个“拖油瓶”,想也不敢想。毕竟,曾正救过自己,她绝不能坑害自己的恩人。
出了小芬的厂门,两人往佳佳的幼儿园走去。
小芬说:“其实我很想和你好好吃顿饭,但我今天还有点事。”小芬还没拿定主意是否要告诉他在幼儿园做义工的事情。
突然,黑暗中走出一个身影,把他们着实吓了一跳。
第三章
在前面昏黄路灯的照耀下,曾正看到来人是一名身材中等、衣着略显随意的男子,他确认自己并不认识此人。转头看向身旁的小芬,只见她眉头紧锁,下巴微微紧缩,曾正心中便已猜到了七八分。
那男子急急地跨出一大步,径直挡住他们的去路,眼中酝酿着明显的敌意,嘴角勾起一抹阴阳怪气的笑:“小芬,原来你一直不同意复婚,就是为了他?”话语中带着几分挑衅。
小芬连忙否认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她不想让曾正看到前夫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说她和曾正的关系还八字没一撇呢。
曾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个头与自己相仿,但身形略显单薄,脸色虽白净,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放荡与潦倒之态。他本想礼貌地伸出手,介绍彼此认识,但一看对方那来者不善的眼神,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静观其变。
小芬紧张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接佳佳,不行吗?”她前夫故作轻松地说着,却又忍不住往曾正身上瞟去,见曾正穿着时尚,气质不凡,不由得心生敌意,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拱手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小芬是我前妻,我母亲病了,想见孙女儿,我来接她们回去。”说完,他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曾正身上来回扫视,企图找出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
曾正见状,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小芬,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从中读出了小芬的不情愿。他暗自思量,这世上有很多夫妻,他们之间的问题往往不是靠一纸离婚协议就能轻易解决的。如果离婚后真的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从此形同陌路,那么今天这样的场面或许就不会出现。但现实往往是,一方急于摆脱过去,另一方却迟迟不肯放手,由此便产生了纠葛与矛盾。
“不好意思,她现在需要跟我去一下单位,我们领导还在等她。”曾正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
“嗯,对,他是我们单位的客户。”小芬连忙附和道。
“小芬,你有工作要忙,早说嘛!那我先去接佳佳。”小芬前夫故作大方地说道,转身欲往小芬的宿舍方向走去。
“别,今晚佳佳被我闺蜜带去吃饭了。”小芬说完,目光望向远方,尽量不与前夫的眼神触碰,生怕一不小心被他识破谎言。
“好,那就改日吧。”前夫不甘心地说道,又看了一眼曾正,但曾正始终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神情。
待小芬前夫离开后,曾正和小芬一起将佳佳从幼儿园接了出来,三人共进晚餐。饭后,曾正将母女俩送回宿舍,小芬执意要将曾正送出门外。“今天谢谢你!我确实不想让前夫知道佳佳上学的地方,怕他来骚扰。”小芬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歉意与感激。
曾正停下脚步,回首说道:“也瞒不了多久,他终会知道……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女儿怎么样吧?”话语中带着一丝担忧。
“对佳佳他不能怎么样,可他会骚扰我。”小芬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没与你讲,除了上班或出差外,我会在幼儿园帮忙,照顾那些全托的小孩。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幼儿园做义工。”
曾正闻言,神色变得庄重起来:“有件事我原本想过一阵子再说。我父母去世后留下了一栋别墅,如今我已经请人重新收拾了一番。我父亲只有一位胞弟在海外,我母亲是独生女,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也早已离世。结婚后,我将搬去那里住。”说到这里,他突然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精致的戒指,单膝下跪,诚恳地说道:“我正式向你求婚,如果你需要考虑,我愿意一直等到你同意为止。”
这突如其来的求婚,竟让小芬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她赶忙伸手去拉曾正起来说话,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快乐,因为她觉得自己离过婚,还带着一个孩子,配不上优秀的曾正。就在小芬伸手拉曾正的时候,曾正飞快地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尺寸大小刚刚好,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
小芬看着手上的戒指,心中有些许悸动,和前夫相比,曾正多了份稳重与可靠,她望向曾正,那双眼睛里满是温柔与坚定,但心中却涌起一丝不安。
“我……我怕我配不上你。”小芬轻声说道,手指摩挲着戒指,那份触感既真实又梦幻。
曾正紧握住小芬的手,温柔地笑道:“小芬,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美好的那一个。”
“希望你不是因为可怜我,我害怕我的过去会给你带来麻烦。”
曾正将小芬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正因为你有这么多害怕,我才提前说,向你表明我的心意。等我们结婚了,没人敢再打扰你。”
小芬在曾正的怀抱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摆在她面前的道路并不多,离婚后的女人选择更少,曾正对她而言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我需要一点时间,也给佳佳一个适应的过程,好吗?”
曾正轻轻吻了吻小芬的额头,轻柔地说:“当然,小芬,我们的路还很长,有的是时间慢慢走。”
第四章
小芬与曾正携手举办了一场既温馨又简约的婚礼。在座的宾客包括曾正的挚友峰哥,以及小芬的密友丹丹。小芬身穿洁白的婚纱,曾正则身着笔挺的西装,两人站在一起,显得格外般配。佳佳穿着粉色的小礼服,手捧鲜花,走在他们中间,宛如一个小精灵,为这场婚礼增添了几许温馨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