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锦画
风铃进了屋,就把甜品放在桌上,料定这会不会有人来招惹她,便招呼了云霞与青鸾出来吃。
青鸾自是托她打听姐姐消息,风铃只说感应到追月一切安好,他姐姐应该也没事。
见青鸾问起如何感应,便解释,追月与云霞本是她师傅留给她的佩剑。当年袈与澜往轩辕坟寻仇的时候,她打赌输掉了,但师傅当年的认主契约太过强大,袈与澜无法破去,所以仍然有效,虽然输了出去,但仍然可以感应到她们的情况。
至于当年她们赌了什么,风铃却是略过不提,云霞只是掩唇吃吃的笑,风铃的心情,倒是轻松了许多。
遥想当年,红衣少年,略带天真无邪的神情,而澜的不通世情的好奇眼神,那纯真可爱的模样,那么轻易就破了她的幻术。彼时,她又何尝不是少年心性,飘逸洒脱,输了,就输了,多了一双朋友,有何不可?
转眼便是五月,食尸鬼的下落半点也无。李袈澜也习惯了风铃在餐桌上多摆两双碗筷,已经习惯性的对着南方说:“师傅,吃饭!”对着西方说:“袈,吃饭!”
到了五月,李袈澜照例是要回终南山休养的,从前是身子弱,兼之要压制澜的灵识,而今则是要回山加紧修练,好承担起云氏一族继承人的担子,自然是要回山研习云氏一族的法术。
李英林算是最高兴的,早得了风铃允诺要带他上山学些本事,他本跟着学了些拳枪棍棒,终究是看家护院的本事,江湖之人尚且比上不足,更何况修道之人。琴画早前传了他一些固本培元的法诀,他每日依言打座修练,不曾偷懒,月余下来竟然进步神速,云氏都笑称看走了眼。又命李晋东传了些守神护体的口诀,以防他让山上的山精魅怪迷了去。
李袈澜自是要与琅琊王告别的,是以这第二高兴的人便是刘晋林了。
追月已经传了平安的消息过来,只说凤舞家里有事需要处理,她和李晋北跟着凤舞回家去一趟。而青鸾的事急也无用,左右刘晋林也需要加强一下修炼,所以是要跟着回山的。
刘晋林少不得缠着风铃,要去帮她收拾东西,痴问有没有要好的道友,要带些礼品回去。风铃自是要骂他痴的,这凡俗的东西,如何入得了修道人的眼?除了他四姨母,一贯的喜欢金银器饰。刘晋林自然是要认真筹备一下的。
这日刘晋林得了两只素色玉钗,雕功及精细,因着风铃不在屋内,便在廊下等着,却见着几只蝴蝶往她屋内飞去。君子不窥内室,他刘晋林自诩君子,但又架不住好奇,左右窗户开着,就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发现施了障眼法便作罢了。
不多会风铃回来,就将钗子递与风铃鉴赏,风铃难得夸他眼光不熟,他便高高兴兴去了。刚走出两步,发现自己忘了有一只是要送与风铃的,见风铃关了门,就去拍门。
风铃开了门,刘晋林就将雕了北斗七星的那只递给她,风铃自然是拒绝。刘晋林当然是不肯轻易收回的,两人推让间,刘晋林就觉得好像被熟悉的眼神斜了一下,分明是青鸾的感觉。忍不住往屋里探了一眼,见几只蝶儿在屋里飞着,就又多看了几眼:“屋里养着什么好东西,把这院子里的蝶儿都引到你屋里来了?” 风铃一副不告诉你的样子,收了那枚刻着北斗七星的钗子,就把他推出去门去,顺手关上了。
刘晋林见她收了钗子,就执了另一只雕成含苞微绽的荷花花苞的钗子去寻李袈澜,李袈澜把完着钗子,也不甚理会他,只吩咐丫头收了,刘晋林哪里肯,非得给她劗上,李袈澜嘟着嘴不知道心里又转过什么小心思,又着恼了。刘晋林见她又恼了,少不得赶紧转移话题。
自打上次幽冥城的人和那鬼物来闹过一回之后,刘晋林依然是缠烦风铃的时候多,但李袈澜也不再当他是空气,虽然时不时的整治他一回,但在自己眼前总算有了从前活泼少女的劲头,那件令她不快的事,总算是揭过去了。
到了晚间,李袈澜就闹着要去风铃房里看是什么引得蝶儿去她屋里去了,风铃瞪刘晋林一眼,就领了她去。
进了屋,见着斜对着窗户挂着一副画,月光自窗外斜照在画面上。画面上正是三月艳天,海棠花开正艳,花下长塌上的男子,着素色锦衣,眉宇间意态闲散,双目微闭;塌前不远处,素妆却颜色无双的凤舞正在一旁躬身煮茶,身后长身倚立在海棠树下吹着横笛的女子灵动飘逸,色彩缤纷的月季花丛后,回廊上坐着低首拨弄琵琶的青鸾,面色温柔,倚柱而立的背影,不是李晋北却是何人?
这画李袈澜是识得的,自然是那日她所绘的,只是在凤舞躬身煮茶的地方,一丛盛放的牡丹遮住了她半个身子,花繁叶茂,层层叠叠,姚黄魏紫,花团锦簇,把花后的人儿衬得愈发艳丽。 风铃笑:“这画我瞧着喜欢,就装裱了挂了起来。”
李袈澜掩嘴笑:“嗯,这颜色当时调的时候加了些花粉胭脂,估计蝶儿闻着香气,就以为是真花了。”
刘晋林在后面见了,自然觉得这锦画没什么稀奇,但看了画相斜对着床沿,就发起痴来,说是姑娘家房里挂男人画相,传出去不好,说话就要拆掉扔了,叫风铃拎着耳朵轰出去了,李袈澜只吃吃的笑,也不理会他俩争执,又细细赏了会,心知是凤舞上的颜色,不论将来他结局如何,终归是有过这样美的日子,也算不枉了。
五月初七,过完端午节,李袈澜与刘晋林的车驾便定在这日起程。清晨,天刚放亮,琅琊王自然是要来送上送的,心头自然不舍,却也只是淡淡嘱咐几句,便看着刘晋林扶李袈澜上车去了。
李袈澜掀开车窗,支肘把头探出来,与琅琊王话别两句,琅琊王骑着马随着马车缓缓而行。末了,李袈澜只怔愣看他,琅琊王只是唇角含笑,跟着车驾走了一会,正欲掉头回去,冷不防从车窗里递过一卷画轴,挤出刘晋林的半只胳膊,并着急急的低声:“表妹送你的!”
琅琊王一愣,下意识就接在了手中,李袈澜明显怔愣的表情,接着就是刘晋林吩咐李英林打马快行的声音,马车一溜烟往前跑了,李袈澜也放下了帘子,琅琊王执着画,看着那四轮马车绝尘而去,到得一个转弯处,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缓缓展开画卷,海棠花开正艳,游廊精致,顶上几根紫藤,手上略松,一副锦画映入眼帘,画中花叶繁茂,颜色鲜活,自己、凤舞、青鸾、李晋北人物兼具神韵,呼之欲出。只是,那倚树吹奏横笛的女子,却只有五官略似李袈澜,神情气质多了几分出尘飘逸,倒隐有几分似曾相识的味道。
李袈澜收回了心思,看着刘晋林,风铃自车辕处探身进来,告知到了终南山地界了,要步行先去拜老祖宗。见二人气氛不太对,探询的看着李袈澜,李袈澜搅搅帕子,扭头就要出去,刘晋林忙跟上,风铃一眼便发现车里少了一样东西,一阵轻烟晃过,拦在从车上下来的刘晋林前,李袈澜忙拦着:“老祖宗有规矩,门下弟子进山,必须徒步上山,不得用法术……”
见风铃眼里电光狂闪,刘晋林忙道:“送琅琊王了!”
风铃听得送琅琊王了,心头转了几个念头。她原本想着终南山灵气深厚,将澜她们藏在画里带进来,借助山中灵脉,可助澜早日净化内丹,以防日久生变。这亦是冒险之举,毕竟,进入终南山就意味着进入玄门势力范围,但是终究是放在眼前放心,不论是五小姐还是五姑爷,都得以家族利益为重。而澜目前也无瑕窥探未知。
此番听了刘晋林的话,虽然惊异,心下倒是一松:即是给了琅琊王,那样也好。
仍然是面有恼色,斜了刘晋林一眼,便作法帮李英林收了马并车驾,四人徒步上山去了。
刚到山门,门口晃出四个持剑青衣少女,说是来接风铃与李袈澜,让她二人先行,剩下的两人要过了三关方能进山。
李英林初入山门,即然是有心要拜师学艺,考验他一二也是有的,但这刘晋林身份却是不同,往年也是常来常往的,这次也给拦了,就有些奇了。
刘晋林与李袈澜俱看向风铃,却见风铃也是不解神色,四少女齐声说:“夫人说少主前些日子让鬼怪给生擒了,还差点给吸了精血,丢尽了夫人的脸,给少主寻了一位厉害的师傅,所以少主需得按规矩拜入师门!”
这刘晋林不过是人间正当十八九的少年,其父命中注定无子,因缘巧合下有了他,自是宠溺非常。但他父亲本是武将,锦衣玉食养着他,刀枪剑棍的也时常操练,再大点,见他属意江湖,也由着他四处游历,云氏一族暗中自有人跟着,所以也未吃过苦头,人间帝王将相,在他眼里不过也是寻常,这次较四个小丫头齐声说他丢了他娘的脸,脸上就有几分发热。
李袈澜倒是笑了:“二姨母怎么如此不讲道理,小晋林不过十八九,玄门功法一天未曾习过,平日里也不让教,只让他遇着异类,又无人相救时尽可抬出云氏一族的名头来唬人,怎么这会又嫌他丢人了?”
风铃不言,只拉了李袈澜过来,一副且看好戏的表情。四名少女见风铃拉了李袈澜退到一边,知道是不会拦阻之意,拱了下手,将刘晋林与李晋北围在中间,齐声道:“请两位先破了我姐妹的剑阵,再论考验之事。”
刘晋林看了李英林一眼,示意李英林到他身后去,李英林会意,两人同时拨剑,攻向对面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