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贾宝玉曾与众女儿抽取花签,以花喻人。读之有趣,遂萌生此念,将所遇之人化为笔下花草,造起这繁华花园,携诸君共同游玩。
第一次见到菟丝子的时候,她正坐在靠窗处玩着电脑,见了生人来也只是看了一眼,并不说话,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她穿着一条半旧的长裙,她的眼神并不冷。我想,她大概是个腼腆而朴实的姑娘。
只是,接下来几年的相处,让我对菟丝子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变。
与朴实的初印象不同,真实的菟丝子是个生活在比较级之中的姑娘,她周围的所有朋友,都成了她暗自比较的对象。
〈一〉菟丝子的少女心
菟丝子身上有许多有趣的矛盾点,最为突出的便是与外形毫不契合的内心。
菟丝子一直引以为傲的便是她的身高,但却因了她的微微发胖,颇有些高大威猛的味道。可这样的外表之下,却是一颗小女孩的心。自从菟丝子遇见娇小可爱的友人A之后,少女心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在床上摆满了玩偶,抱着他们说悄悄话,她扎起粉色的发带,用起碎花的笔袋,她经常会忽闪着眼睛告诉你:“不要这样嘛人家还小啦。”她卯足了劲只为变得更加可爱,超越友人A的好人气。这让我们好气又好笑,可因了菟丝子的执着,我们便也顺应着她,小心翼翼地呵护她那玻璃一般的少女心。
〈二〉菟丝子要转型
原以为,菟丝子会将这种可爱的少女风持续下去,可有一日,菟丝子突然对它丧失了热情。我看着沮丧的菟丝子,不是是何原因。后来,菟丝子才愤愤地告诉我,她这么可爱,可礼仪协会的学姐居然拒绝她而录取与她同去的友人B。
望着菟丝子委屈的面容,我们只能安慰她下次还有机会,但菟丝子却拧着眉头,听不进去。
第二天,我看见了购买森系服装的菟丝子,她自豪地告诉我,友人B是走森女风,她要努力转型。
菟丝子的表情非常坚定,让我本想告诉她录取友人B是因为B的气质与身材更适合穿旗袍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聪那天起,菟丝子的衣柜便堆满了各色碎花长裙,她放下了有些天然卷的头发,动态也从可爱一改为文艺小清新。
菟丝子的“文艺”渗透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她捧着大冰的书,说她向往远方与说走就走的旅行。她嫌弃她的家乡,说那里配不上她的念想。她说以后她要举办一场户外婚礼,所有宾客要穿她指定的文艺礼服,否则不让进。友人A笑了笑:“那你的亲人们呢,长辈们不一定喜欢那种衣服呢?”菟丝子眼睛一瞪:“那就不欢迎他们来,不要因为他们破坏了我的婚礼!”友人A惊得哑口无言,只好讪笑了一会儿,说:“这可能不太合适吧……”
但菟丝子就是菟丝子,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她心中奉为至理名言的一句话是“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真正为你好”。
〈三〉菟丝子的智慧
菟丝子从不参加学校活动,她觉得那样的活动配不上“文艺”二字,她是清心寡欲的少女,不该这样追名逐利。可菟丝子没有告诉别人,她的心底仍旧渴望着名利双收。
友人C拿了奖学金,菟丝子对其嗤之以鼻,认为自己的大学生涯不只有那庸俗的用功读书。可当知道奖学金的数字时 我分明看见,她的眼里掠过一丝不甘。填写表格的时候,菟丝子的经历是空白,她有些恐慌,飞快地转动脑袋来回忆自己过往的经历。没有成绩、没有奖状、没有公益,菟丝子的生命里有些什么呢?她的眼睛撇过友人C的桌面,看见友人C和男友的合照。对了!她可以有爱情!这多么符合文艺!
于是,友人C很快锁定了她的目标——高她一级的学长D,飞速地要联系方式,飞速地告白。只可惜,这段恋情只持续了一个多礼拜。学长D客气地婉拒了她,从此疏了联系。
可菟丝子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伤心,她说,恋爱让她成长,没谈过恋爱如友人A,才是真正可怜的人。直到今日,单身的菟丝子还依然将学长提在嘴角,经过文艺的渲染,变成一段可歌可泣的校园恋情。
名是解决了,那么利呢?
菟丝子不会理财,但是她有其他省钱的智慧。食堂的饭菜她总打便宜的,会为了食堂阿姨偶尔多打了一点菜而无比欣喜。点外卖时,她永远和朋友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从不肯叫人占了她的便宜。她不参与任何捐款,她说她自己还有很多东西买不起。朋友替她垫付时抹了零头,她欢呼雀跃。收费处找错钱她更是默不作声,暗自高兴。
她说,这样能省下好多钱呢。可人生并非一帆风顺,勤勤恳恳的菟丝子接到了闺蜜的来电,说要来菟丝子处玩两天。菟丝子挂了电话,脸上满是阴云,我们也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两天后,陪完闺蜜的菟丝子踢开了宿舍的门,愤愤不平。她告诉我们闺蜜没有找她结账,她说怎么会有“你下次来找我,我也免费全程带你玩”的闺蜜?她耷拉着脑袋嘟囔着:“她那里要是不好玩,我不去的话,是不是就要不回钱了。”
菟丝子的郁闷持续了好几天,她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连卫生也懒的打扫,天天啃着西瓜,美其名曰省钱又减肥。她把西瓜皮随手一扔,抛出美丽的弧线,丢到公用的阳台上,省去倒垃圾的麻烦。
但菟丝子绝不会放任自己消沉下去,于是,新的省钱妙方开始萌生。
某日,当我推开房门,看到一脸惊慌的菟丝子——她正穿着友人A的裙子,踩着友人B的高跟鞋,拿着友人C的口红和眼影,站在镜前化妆。“我只是觉得挺好看的。”她吞吞吐吐地说。
后来,这样的事情愈加频繁,但每次只有菟丝子小姐一个人在场,她也从紧张的“我只是觉得好看”改口为轻松的“关系好就要共享”。
〈四〉菟丝子的三言两语
菟丝子说,这么好的口红,收着太可惜,用久了过期,我帮你啊,一起用才更显感情。
菟丝子又说,我的口红只能自己用,最讨厌借给别人了。
菟丝子说,她想当网红,直播赚钱快得多。
菟丝子又说,网红水平好low,长得都一样还一直刷屏。
菟丝子说,她开了公众号,愿与大家分享生活。
菟丝子又说,那个打赏功能什么时候才能开启,不能赚钱我写字就没意义了。
菟丝子说,她的嫉妒心是很强,但是只有自己能帮到自己,不可能真心祝福他人。
可菟丝子又说,嫉妒的女生最可怕,我在公众号说,要做一个温柔大气的女生。
菟丝子说,有个男生追我好烦啊。
可菟丝子又说,那个男生怎么这么久不给我回复,他为什么还给其他女生留言,他什么时候才会说喜欢我。
菟丝子说,每个人都需要空间。
可菟丝子又说,你为什么和友人A那么好,那是我朋友,你们凭什么一起出去?凭什么不告诉我?友人A应该跟我一起吃饭一起上课而不是你。
跟菟丝子小姐的交往,让我意识到,人竟然有这样丰富的多面性。可交往越深,越觉得窒息。她就如菟丝子一样,不断地窥探你,不断地缠绕你,试图阻挡你,试图变成你,试图从你身上获取利益。
可这又是何必呢?真正的友谊,不是永无止境的比对和锱铢必较的利益衡量,而是保持良好的距离,给彼此足够的空间,相互促进,共同成长。真正的友谊应是包容而非妒忌。应是慷慨而非小气。
愿你我,都不要成为可悲的菟丝子。
也希望终有一日,菟丝子小姐能够走出自己的心结,成为真正有主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