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是世界读书日,却在我的头脑中差一点擦身而过。我的记忆里似乎再没有书的影子,自然与这个节日毫无关联。可我的好友并不是这样。
昨天去他的书房逗留了一上午,其实也只有2个小时而已。书房历来与清静幽雅难以分舍,它是书房精神的一种气质。可他的书房却一片狼藉,我几乎在里面寸步难行。
关于为何这样狼藉,他并没有对我说,而是问了我一个几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问题:“你最喜欢的一本书是什么?” 我木然了,眼睛盯着地板上的一本书看了好久才缓缓说道:“《福尔摩斯探案集》。”而我说的并不是谎话,尽管我是麻木地将地板上的某本书的书名读出来而已。
《福尔摩斯探案集》之所以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不仅是因为书中主人公的办案神机妙算,也不仅仅因为他与搭档华生的真挚友谊,而是在这本书里我寻找到了一个崭新的精神世界。这个世界带给我快乐、知识,最重要的是如获至宝般的激动。当时,我甚至产生这样一种念头:如果我明天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今天就让我阅读这本书吧,我将坦然面对明天的离去。我说得毫不夸张,这就是我当时最真实的想法。
“可我不喜欢这本书。”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喜欢看小说,里面都是胡编乱造的假话。我只喜欢看实用类的书。”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向背光的书架望去,隐隐约约看到几个字:“……迅速入门”。虽然无法看清那本书的具体书名,但我可以想象到,那本书一定是讲究实用的一本书。
“那你为什么还买这本书?”我问他。 他像是受到了嘲笑,脸望向我时带着一丝愠气。“我的书房这么大,怎么可能只有实用类的书呢?别人看到了会以为我没有情趣呢。你没看到吗?我的书房几乎可以与一座图书馆相提并论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的脸色稍微好转一些了,显露出一丝隐藏的得意。但他看起来非常疲惫,仍坐在地上不愿起来。
太阳光逐渐渗入到这个昏暗的书房,我意识到快要到午饭时间了。为了不打扰到他,我准备与他道别。
“时候不早了,我想我该走了,有时间咱们再一起聚聚。”
我起身离开时,才注意到他仍然坐在书堆之间,似乎没有起身送我的意思。我的失望刚要涌进内心,却发现了一丝异样。他低着头不说话,嘴里推挤出一种压抑的哭泣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难以压抑内心的感情,居然哭了出来。我刚想询问一番,表示一下关切,他却抬起头,抹了一下眼泪说道:“我打算把这些书都处理掉!”
难道是他的父母生病了吗?我在那时想象不到他为何要处理那些书。结果,他说出的话让我惊诧不已:“它们已经成了我的负担,我每天忧虑,寝食难安。”
我仍然无法理解他的话,直到他说出来最后的真相:“你还不知道,我得了强迫症,心里一直在想着将书的门类分清楚,每一项下都尽量多读书。钱不是问题,可是心却累了。”
他用一本书捂住自己的脸,再一次放声哭泣起来。
我倚在门口,俯身看着他哭泣的样子,心里觉得很酸。
想起我阅读《福尔摩斯探案集》的美好,在与眼前他的痛苦一对比,我内心泛起一阵感慨:“同样是喜欢书,为什么年少时的我因为书而快乐,而他却因为书而郁闷呢?”
在他的哭声中,我悟出书的真谛:一生有一知己,足矣。
书是人类的好朋友,人因为阅读而快乐,心静。这种美好体验才是读书的本质。他并没有因为书多而快乐,因为他并没有与这些朋友交流相处,因此难以收拾自己的内心。
当我想到这里时,他的哭声也停止了。 “你能不能帮我收拾一下这些书?”他用红肿的眼睛看着我,带有一丝乞求。
我不能对他的苦痛无动于衷,当然表示同意。但当我的手刚碰触到他的书时,我又缩了回去。我望了望他的偌大的“图书馆”,扭头又再次来到门口。
“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
“你连这么一个忙都不肯帮啊,嫌书多,不好收拾啊?”
我没有回他的话,而是转身离开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头脑发热。
我并没有告诉他:我以前和他一样,也因为“图书馆”而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