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的那一年,老妈打电话问我,装修新房是用楼上你以前一直睡的旧房间,还是装楼下那间空着的客房。我想了想才说,旧房间就留着吧,能不动就不要去动。
于是,旧房间一直留在那里,它除了墙是白的,灯是换过的,其余都是旧物,装下的也都是旧事。
老妈也把它收拾的很整洁。床和柜子都用罩子盖着。我放着的那些旧物,除了岁月刷上了一层或黄或白的痕迹,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走进去,有两个衣柜,一个大抽屉柜,这是读小学的时候,我们搬了新家,爸妈房间里换了新家具,搬过来给我的。年代是久远了一些,用着却还是极好的,不曾掉漆,不曾磕坏,这跟我新房里那些新式的家具是不一样的。
听他们说,这是当年结婚时置办的,一用就用了三十年。家里的物品换了又换,唯独剩下它们。我想,这就像他们的感情吧,陪伴的越久,便越来越舍不得,也会淡,会褪色,会黯然,但从未想过要丢弃。最深和最重的感情,大抵都要像这样,经过岁月的洗涤。
我曾经翻了无数遍的那些旧书,都散乱的放在柜子里。我不记得我小时候读过的所有书,翻出来看,有水浒传,红楼梦,繁星春水,飘,呼啸山庄,张爱玲,三毛,金庸,席慕容,周作人,村上春树,郭敬明,韩寒。然后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文选和诗集。
还有很多期的萌芽。那时候喜欢的韩寒,曾经年少轻狂,如今也收敛了锋芒,低调了许多。那时候崇拜的郭敬明,也不再仰望天空,而在自己的帝国里风生水起,被骂也被追捧着。那时候关注的张跃然,前段时间刷公众号竟才想起她来,文字依然小众。
我费了心思藏着的,还有一摞旧信件。事实上,现在除了我,已经没有人会去动它。我每次回家,都只是去看看,确认它们还在,并不曾重新再读起。这些信件,大多数是中学时写的,有小学和初中要好的同学,有交往密切的好友,也有没有说过几句话算不上太熟的一些人。
我们都曾经把自己的内心那么放心的说给另一个人听,这是一段多么弥足珍贵的情谊。
而如今,网络各式聊天工具,方便又快捷,几秒钟就可以传一条简讯,想和谁说话只需要动一下手指,再也不用每天假装经过邮局,眼巴巴地盼一封远方的来信。那么,真话抑或假话,谁又能分辨?假意或者真心,可能也没有谁真的再计较。
微信上的好友也并不多,相熟的才会去加他们,能随时随地想聊就聊的人就更少。似乎每个人都匆匆忙忙,每个人都不容打扰。
如果想念一些故人,那就回旧房间坐坐,你会发现,他们的痕迹都还在。
那一串风铃,是某年生日邻班的一个男生所赠,他说,以后风起的时候,希望你能想起我。它一直挂在墙角,每当风一吹,就当当当地响个不停。他送了我很多礼物,知道我爱看书,有一段时间,每天给我带一本书塞到桌子里。
那十几只红色的千纸鹤,是班里一个心思细腻的女生亲手折的,还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祝我生日快乐。字迹娟秀,信件真挚。那些精致的纸鹤,我想她一定默默折了很久,而我,再也不会收到比这更好的礼物了罢。这份用心,足以一生铭记。
那几张娱乐杂志上撕下来的关于苏有朋的报道,还有明信片和各种贴画,都是好友收集了送我的。塞满了整个抽屉,还占据了我的笔记本和歌词本。还珠格格播的那几年我是苏有朋的迷妹,近乎疯狂到我现在都不好意思再提他。
那本卡通的同学录,是毕业时小学的同学们写的,字迹歪歪扭扭,文字都纯洁又真诚,祝福语都是友谊天长地久之类的。蓝色的钢笔字沁了出来,远看像一团墨汁,实在不算美观,却每次都能看着看着笑出泪来。
那个信封里装了一张人民币,那是某一个好友说实在不晓得送我什么好,就送一张毛爷爷让我自己随便买。我记得当时打开一看自己整个人都震惊了。
那些大大小小的明信片。有一张被我挖了一个洞,我记得上面写的是我喜欢你。我收到后十分害怕,就把喜欢两个字挖掉了。
还有那个录音祝我幸福快乐的小玩偶,那个过去了十几年依然还在唱歌的风车,那一朵幽香的花被我夹在本子里风干成了枯花瓣。
那几本厚厚的摘抄,那从小写到大的日记,那个破旧的复读机,那几盘老磁带,那本掉了封皮的英语词典,那几张信笔涂鸦的画稿.......
每一件旧物都有一个故事,有的只属于自己,有的属于两个人,也有的属于一群人。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静静地坐在旧房间。打开柜子,把旧物全部翻出来,摆在面前,却并不细看。
这是我每次回老家一定会做的事,却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山河往事,故人旧物,提起来就被染上了一层凝重的色调,又何来快乐?
往往我会感到难过,悲从中来。世事无常总是让人黯然神伤,而我们,对分别和离开都无能为力。
人啊,对人事总是满怀期待,即使面对一个旷达宽敞的秋天,也会这般消沉,这番伤怀。“有些烦恼凭空虚构,人们却总把它当成真实去承受”。如此种种,圣经一语道破。
四季流转,我们已无岁月可回头。得不到和已失去,都将不动声色地沉在心底,不会再浮上岸来。长夜漫漫,都将得以泅渡。那些葳葳蕤蕤的执念,也会被时间斩草除根。那么,回忆,也就浅尝辄止罢。
而一起走过又走失的一些人,他们是记忆深处的故乡,遥远但从未离去。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以欣欣向荣的姿态生长着。有一天如果还能遇到,能够彼此道一句别来无恙,就足以让我们热泪盈眶。
这一个深秋的夜,窗外更深露重,气候荒寒。我一个人坐在旧房间,随意翻翻看看。忧从何来,人莫知之,也不必相知。一如多年以前的我,一个人在这里或埋头看书,或伏案涂鸦。万籁俱寂,只有黑夜在注视。
只是,那时的自己,深夜埋首苦读和奋笔疾书,都不过是拼尽了全力想离开这个旧房间,去远走天涯。而今,当万水千山都走遍,却总想回到这个房间,再看看。
如果有天我在洒满阳光的午后安然入睡,也一样会在漆黑幽暗的夜里醒来,想回我的旧房间,去坐一坐,忆起那些旧日的时光,独自沉吟。
文|伶人自悲卿自喜
图|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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