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硬币

小米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时间是2018年8月8日12点整。

烈日当空,蝉鸣时刻。M县城的1路公交车,行驶在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车外40度的高温,晒得只剩下三两个摊贩,在那无精打采地强撑着。车内的热气,早已经超过人体温度,惹得司机师傅汗流浃背。

小米从高级中学站上车,投币一元,坐在最后一排。车厢里除了小米,再无他人。车是驶向火车站的。小米决心要走了,要离开这个令他伤心不已的城市。

小米的男友,不,前男友是峰,M县城人。大学毕业后,小米不顾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跟着峰回了老家,在高中对面的睿智学习班做一名家教。无奈准婆婆一直不满小米的家室,冷嘲热讽早已是家常便饭。小米家是穷,在贵州的小山村里,可原生家庭有什么错,小米那么努力,就是为了帮自己和家庭脱离贫困。

为了爱情,小米选择忍耐,峰也在小米耳边不停地劝导,总是说,时间久了就有感情了。那天,小米再一次向峰哭诉自己的委屈,峰抽着烟,沉默了许久,等小米哭泣的差不多了,掐灭烟头,淡淡地说。“你要是觉得实在待不下去,那你就滚回你家去吧。”这话就是晴天霹雳,撕破了爱情虚伪的面具。小米在烟雾中痴痴地看着峰的背影,直到峰离开她的视线。原来,你爱我没有那么坚定,我爱你却那么痴情。

小米坐在车里,呆呆地望着窗外。这条街,那条路,不知道峰牵着她的手走过了多少回。而今,这所有的一切就像炙热天气下的一碗水,被蒸发的不留痕迹。夏日高温和针织毛衣都难以将寒意祛除。连日来的水米未进,让小米颈部处已有明显的凹陷,脸色苍白无血丝,肠胃罢工到没有感觉。

小米和峰,相识于大学校园。他们初识在学校附近的那家书店。小米手里的零钱差一元才能买到六级真题。峰排在小米后面,看着这个窘迫的女孩,峰仗义相助,替小米付了一元硬币。

三天后,小米收到了奖学金,将一元硬币还给了峰。慢慢地两人相互熟识,在樱花浪漫的季节里相恋。小米一直认为一元硬币是他们的月老,她买在网上买了一个大大的储钱罐。每次超市倒回来的一元硬币,她都放进其中。储钱罐越来越沉,爱情越来越深刻。

这三年,小米不知攒了几罐硬币。在她看来,这些就是她爱情的见证。虽然峰总是嘲笑小米对硬币的痴情,可小米却一直视若珍宝。

一个礼拜前,滚字从峰的口中而出,小米才突然意识到,他早已不再是校园里的那个他,社会的诱惑和腐朽,已将这个纯洁的男孩变成了思想复杂的成人。

小米的爱情没了,就像一个小小的贝壳被冲进了大海。无垠辽阔的海洋,将她的爱情显得如此渺小。小米站在岸边,怎样都寻不回峰和爱情。

小米将偌大的储钱罐放在地板上,右手紧握着锤子,闭着眼,碰碰碰,几声下去,大把的一元硬币散落在小米脚下。那硬币反射着苍白的光,映着她的脸色越发地难看。她抓起一把硬币,从脖颈处,使劲地往衣服里放。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她残破的爱情。硬币带来凉凉的寒意,透过皮肤,直击大脑,小米不住地哆嗦着。不知装了多少次,小米被硬币的重量坠得直不起腰来,趴在硬币上,无声地哭泣着。

小米将硬币在银行换成了整钱,只留下一个。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将那些和峰共有的回忆物件,都扔在小区的垃圾桶里。剩余的,正好一个20寸的行李箱能装下。小米辞退了工作,注销了原有手机号码,用新号给家里打电话,母亲在电话那头说,回来就好。

8月8日中午12点整,小米在公交车上投下了最后一枚硬币,她亲眼看着硬币直直地下落到底部,发出清脆的一声。这一声,有些深沉,又有些轻飘。小米明白,爱情的最后一点连接,断了,虽然痛,但很干脆。

各位旅客,火车站到了,请拿好您的衣物,后门下车,欢迎下次乘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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