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迎来夏收
青黄不接的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算黄算割”小鸟的叫声一天比一天真切,一天比一天响亮!日子有了盼头,由饥荒带来的阴霾就要过去了。各家各户都早早做好了准备,摩拳擦掌,只等队长一声令下 ,就会奋战在茫茫的麦浪之中!
妈,你觉不觉得你的写作整体风格特别像《平凡的世界》的那种感觉,语言朴素平实,很接地气,准确凝炼。简短的语句就描画出人们盼望丰收充满希望的心情来。
终于到了开镰的日子,人人心里都无比激动与兴奋!打头镰的往往是村子里最能干的姑娘,接着一个接一个的妇女按顺序挥镰上阵,刹时,浩瀚的麦田里像是飞过一队次第排开的大雁 ,龙腾虎跃,你追我赶 ,好一派龙口夺食的壮观场面,令人震撼!割麦子是所有农活里最繁重最辛苦的劳动之一。它不仅要求有好的体力而且要求有比较熟练的技术,麦子长势越好 就更需要好的体力和技术,否则你就会在你追我赶的洪流中显得格格不入 ,屡屡被人超越 ,最后被远远地抛在后面!因此,它同时也是对人意志与毅力的考验。尽管赤日炎炎 ,个个挥汗如雨 ,可是为了不被抛在后面 ,谁也不肯停下来擦擦汗 ,直直腰 ,喘口气,尽管 地畛子长,一趟就是两三百米,但大家都能一鼓作气,一干就是两个多小时,直到地头!
好一幅热气腾腾、生龙活虎的劳动场面。太有画面感啦,让人仿佛真的亲眼看见了这火热的劳动场面,也被这气氛所感染,甚至让人恍惚间闻到了割麦时地里特有的那股香味。
一整晌的劳动结束了,大家欢笑着奔向地头厚厚的树阴下,准备吃饭!麦收时候的午饭都是大灶饭,生产队临时组成食堂,叫几个干净利索的男女,磨面 ,蒸馍,做菜,煮汤,按时给大家送到地头。吃饭,是大家最开心的时候,七、八个人就地围成一圈,共有一、二十摊吧,地上摆放着好多盘菜,全是自己村菜园子出产的。有油泼醋腌新蒜 ,凉拌黄瓜,凉拌窝笋丝,凉拌菠菜,炒绿豆芽,炒蒜苔等等,可谓丰盛,另外还有绿豆汤。更受大伙儿欢迎的是用新麦子蒸成的杠子馍,又白又香,还可以尽饱吃!对于受了几个月饥饿煎熬的人们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堂的日子!
吃过饭后,女的就在附近的饲养室休息,男的就在麦垛子上躺一躺。这个饲养室是生产队建在村外的一个专养骡马的地方,里面地方宽敞干净,非常凉快,还有一股刚刚铡过的青草的味道。地上铺了几张草席,大家就横七竖八地倒在上面睡觉。也就是半个多钟头吧,身上的疲劳便一扫而光!紧跟着,又开始了下午的奋战!
夏收开始以来, 我和妹妹一直跟着这支劳动大军转战村子里每块麦田 ,天天早出晚归,待到晚上回家,早已精疲力尽 ,勉强打起精神做一点儿面糊糊,坐在大门口那块青石条上喝上一口,清爽甘甜,直沁肺腑,别提有多舒服了!一天的劳累刹时便得到缓解。
古人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每天晚饭后 ,无论再困再累 ,都要做的一项准备工作就是为第二天磨好镰刃。每人要准备好四、五个镰刃 ,用布包好, 才能去睡觉。
几天后, 我们自留地里的麦子也成熟了。有在生产队练就的割麦本领 ,收 自家的这点麦子也就不在话下了!接着,我的五堂哥帮我们把麦子拉到打麦场上 ,随后的碾打晒收都是在堂兄嫂的帮助下完成的。这份友情我们到现在都牢牢地铭记于心!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奋战,整个夏收终于结束了,社员们家家都分到了自己应得到的那份口粮,人人笑逐颜开。接下来要干的事也就是给棉花间间苗呀,平整平整田地呀这种轻松的活儿了。爸爸在整个夏收期间是和几个老伯伯负责装车。生产队有好几辆胶轮车,套着骡马,源源不断地把麦子运到打麦场里。装车的工作是非常辛苦的,用大铁叉把麦子一捆一捆地装上车,往往是一辆还没装满,另一辆已经在等着,没有休息的时间。晚上为了把割下来的麦子运完,还常常加班加点 ,比我们回家还晚。十几天下来也是非常疲倦。 但爸爸觉得再累也应该趁着刚割完麦子,还没种秋的时候,把自留地平整一下。因为自留地从来没有下工夫平整过 所以 对浇灌带来很多不便 ,直接给收成带来很大影响。我和妹妹马上响应,而且决定立刻就干!我们借来了架子车,把高处的土一车一车地推到低洼处,最后还把多余的土推到大路上,垫平了好长一段路。来来往往的乡亲们都夸我们干劲大,还说,干修桥铺路这类事是积德造福的!我们听了非常高兴,越干劲头越大了!
那个年代真是拼体力和耐力的年代啊,身体不好或坚持不下来的那该怎么办呢?妈,这种集体劳作时,大家会不会干一干歇一歇,是不是会有的人很卖力或体力本来就很好,就不知道累,而体力不支或不自觉的人可以放慢一些。妈,想想你小时候都在西安上学生活,哪有这种农村的经历和身体素质啊。
地整好后恰好下了一场透雨,真是天公作美啊!我们赶快种下了玉米,盼望着秋季有一个好收成!
秋庄稼种上后,爸爸去了一次西安,给年迈的外祖父汇报了一下我们目前的生活,顺便再看看其他亲戚朋友们。没想到的是爸爸回来时还买了一些花布 ,说是我和妹妹在夏收中表现得很好,这些花布是对我们的奖励!我们激动坏了!要知道在那个年代,有一件新衣服多不容易!爸爸又专门请来了我的表叔,他是一个手艺很好的裁缝,给我们缝制衣服。那时候只有在姑娘出嫁时家里才会请裁缝来做嫁衣,而爸爸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却专为我们请来裁缝,这充分体现了他对女儿的一片疼爱之心,和对我们表现的高度赞许!我和妹妹一人一件短袖,一件长袖,都是蓝色和紫色系列,非常高雅,花型也非常漂亮,我们不舍得穿,把它们珍藏在箱子里,只是在走亲戚时才拿出来穿一下。而更意味深长的是一个多月以后,我相亲时就穿上了这件新短袖。时隔多年后,先生还能回忆起那件像征着学生形象的新衣服。爸爸给我带来了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