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请闭眼

耳边只有''嘟...嘟...嘟''声响起,进入前医生说:''听久了就是贝多芬的月光了。''

看到床边围着一大群人,那个好像是谁来着,有点记不起了。努力的想睁大双眼看清他们,渐渐清晰,那人长得有点像自己。刚刚睁开的双眼随着嘟嘟声的起落,再次缓缓闭合。

1.

春天.

我站在蓝白房子的阳台外,享受着来自爱琴海的海风。已经来到圣托里尼第三日了,前两日看过阿科罗提利遗址,到过卡玛里海滩,把大大小小的景点都走了一遍,唯独此刻风平浪静下的风情久久使我停留。

毕业之后没有去工作,一咬牙便买了张机票,匆匆来到了圣托里尼。陌生的人,陌生的景,亢奋下还带着少许的害怕,是对陌生的事物产生了怯场感。

来得匆匆,只在飞机上简单的查了下旅游攻略,没有太多的准备飞机便抵达了圣托里尼。我看着四周的计程车,一时竟然不知要去何处。

''是中国人吗?''一位身着粉白花纹晚礼裙的女生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旁。 

太奇怪了吧,大白天在机场这样的穿着,虽然心里想着奇怪,但是还是非常有礼貌的回答:''是的,你好。''

''你好,我叫...,看你好像要搭计程车的样子,上来吧!''看不清她的脸,双眼也被墨镜遮盖了。

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已经和她在圣托里尼游玩了两天。她活泼开朗,唯独时常喜欢发呆,但我也最沉迷于她发呆时的模样。那天下飞机后忘记带上眼镜,直到现在,她的脸依然若隐若现的模糊清晰。

我和她驻足在蓝白房子的阳台外,她看着远处的爱琴海岸,我看着近在身旁的她。本来预计行程是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突然心底一热,怕失去最后的机会,趁着此刻的良辰美景,我开头道:''我喜欢你!'' 

一见钟情这个词居然在我身上上演着。

开口后便有点后悔了,她的发梢依然被海风轻抚着,她回头看着我,清晰的脸庞又模糊了起来。无言,她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看着我......

下午她送我到机场,我看着陌生的人,陌生的景,有点怯场的同时还带着深深的失落。明明三天都玩得很开心,看遍所有的良辰美景,却忘记了她一直在我身旁。

准备进入机场时,回头看到一位身着粉白花纹晚礼裙的女生似乎在向我招手,好美的一位女生,心里突然有点心动,是一见钟情在作祟吗?我没有停留,登入了飞机。

今年的春天异常的漫长,圣托里尼的海异常的盛艳。

2.

夏.

''陈哥,恭喜晋级啊,以后得叫陈主管了。''一位同事附和道。

''谢谢大家,今晚宵夜我的!''我当然也不能落了大家的心意。

我已经在职场摸打爬滚十多年了,本以为人到中年已经再无晋升机会,今天居然有幸成功上位。看着办公室那端的小伙子们,他们都是今年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春天的时候便来到公司实习,温度升高,他们也转为了正式员工。

每天早上来到便看到他们已经开始工作,晚上离开时他们那块的白炽灯还打亮着。他们稚嫩的脸庞逐渐融入了社会的棱角,看来他们比我更有未来,日后应该也会比我更有晋升的机会。

晚上来到宵夜场上,一杯又一杯的烧酒摆上了桌,现在我是劝酒的人,喝酒是对面那人。他向我敬酒,我摆了摆手,他独自干杯向我表示祝贺。

那年我就是对面那个人,喝了啤的喝白的,一杯又一杯,即使早上酒精还未消退,依然摸黑便早早来到公司,只是我夏天才来,错过了春天,错过了转正的时机。

一转眼便十多年多去了,从少年人成了油腻大叔。向往圣托里尼的春天已经过去了,为了生存即使再失意也要挺起胸膛,我的身前和身后有太多需要照顾的人,我不能再任性了。

如此一想,自我干了一杯,那人以为我回敬,大感高兴的又干了一杯。

3.

秋.

''爸,明天帮我带下孩子。''儿子已经快30了,前年刚刚娶了老婆,今年孩子已经满周岁了。

''好。''回答的声音也不再如以前般洪亮,人也开始睡得不安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惊醒。昨日大概是3点时候儿子才回家,听到儿子打开了大门嚷嚷说着胡话,到底说些什么,人老了耳朵也不太好使。

如今和儿子儿媳妇一起生活,与其说儿子要照顾我这老人家,不如说我要照顾还在地上爬的孙子。又一夜,儿子还未归来,孙子在那放声啼哭,儿媳妇埋怨着说了些什么,实在听不清了。

换纸尿裤,喂食等等,没想到我的身手居然还能如此的敏捷,轻轻一叹:''你呀,真好。''

难得孙子已经入睡,我站在阳台外,看着天空渐渐走向夕阳,那天我似乎在哪里和谁也是站在阳台外,实在记不清了。

4.

冬.

''嘟...嘟...嘟‘’刺耳的声音一直响着,医生说:''能听到声响是好事,哪天要是不响了,可能也就...''

看着儿子孙子等等一大群人在我身旁,人生在世走一遭,能有如此一大家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必须得没遗憾,得欺骗自己没遗憾,不然走得不安心,不仅我要如此,儿子也是希望自家老爷子没遗憾,不然会空留一份疙瘩在心里。

难得他们都请假过来看我,我尽力的撇开嘴笑,想说些什么,突然那娃放声大哭,那人便带着娃匆匆的离开了我身旁,旁边的人似乎向儿子使了使眼色,话题便接着往我一生的风光史说去。

''时间到了。''医生说着,大家子便都匆匆离去。

我看着一身白大褂的医生,明知道他是来延续我寿命的,却有点害怕了。即使见过太多的风浪,此刻躺在床上不得动弹的我也有点害怕医生想说的话,是来宣布我的死亡吗?

我的手颤抖着想挣扎一下,想拔去身上所有的管道,向他们证明我还活着,我失败了。那天春季我站在蓝白房子阳台外,我记得有人站在我身旁,那是谁,那到底是谁!

我剧烈的咳嗽着,我忘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我渐渐的听不清嘟嘟嘟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哭,那是谁。

在很遥远的那天,一位穿着粉白花纹晚礼裙的女生站在我旁边,那时我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是生命之火在熊熊燃烧,如今回忆只剩下模糊的脸庞,是因为我那天丢了眼镜吗?不对,我那天一直都戴着眼镜,只是我想不起她的名字,想不起她的模样了。

没有了嘟嘟声,只剩下海浪与那句话在四周回荡着......

最后.

''以上是我司最新推出的交互式VR,名【天黑请闭眼】,将会应用在医学领域,帮助更多的老人。''一位专家站在台上说话,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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