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时光能缓，陪你永远
文：薄海岚
去江南疯了五天，如同久困牢笼的鸟儿，放飞的感觉很自由，心每天被新奇感所填满，不知道是不是忘情的感觉。
风尘仆仆回到家，洗掉灰尘，感觉到了疲惫。刚刚想放松地来点葛优躺，就听到电话响。是老娘。
“你这几天怎么了？”很急切的声音。
“哪里怎么了？妈，我们出去旅游了呢！刚回家。”
“就不能来个电话吗？”很恼怒的声音。
“……”是啊，竟然疯得忘了老娘！可是，从小到大，我应该是她的乖乖女，很少听到她训我的，听到这样的口气，有些意外。
“听人家说今天有两个男孩上水库……我心里扑腾扑腾跳。小子那么皮，好生看着啊！”电话那边竟然传来哭音，“好几天连个电话都没有！”
又开始了埋怨。是我让她担心了。
在网上看到了，附近有两个男孩上水库洗澡遇险。
“哎呀妈妈，你心跳什么，我又不上班，孩子天天不离左右的，真是！”
放下电话不由有几分自责。说真的，这两天真的没有想老娘，走那么远，竟然没有给她一个电话。
知道她不喜欢我带孩子出远门，她喜欢的就是每天里看着她的孩子们都围在身边，所以也就没有告诉她远行的事情。
第二天打电话：“妈，今天我们回去。”“住下吧？”那边传来很快乐的声音。
喜欢听到她欣喜的声音，所以，再忙也要经常回去。
和妹妹打电话，说起妈妈的责怪，因为我，妈妈情绪的低落。她说，我前天刚回去的，帮她收拾了家，涮洗了一番，她还情绪不好呀。哎呀，这个老太太！
有时候我和妹妹私下也会抱怨，这个老太太，整的我们一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尤其她有工作，有时也忙，但是如果有一个周末打电话回家：“妈，这星期有事不能回去了。”那边就会传来犹犹疑疑，非常失望的语气：“奥！你们忙啊？忙不来就是了！”听到这样的语气，心就会一下子软了下来，再忙也要抽一点空跑六十里路回到她身边，哪怕只是一小会的时间，互相看一眼。
抱怨归抱怨，一想到老家里有个时时刻刻盼着我们回家的老妈妈，那种甜蜜满足和幸福感是说不出的。因为她，我们的周末节假日很少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安排。可是，她的心被我们塞得太满，又哪里会有一点点的空间啊？她的整个世界就是自己的孩子啊！
人老了可能就会和孩子一样粘人，怕孤单。老人和孩子一样的，是一个中年人感觉到的甜蜜的负担。
回到家，忙着做饭，在长春的弟弟视频过来了，我递给妈妈：“没空和你聊，在做饭呢。”
放下手机，妈妈笑了：“那天你弟弟打电话来，可能是让他听出我哭了。他问我怎么了，想他了吗？”她为自己在孩子面前表现出的脆弱而有几分羞涩。
怎么能不想呢？老妈经常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经常在她身边并不代表她会不想她的小儿子。就像妹妹刚去过，没见到我，还是惦念。
母亲老了，她是脆弱的，即使哥哥一直细心地陪在身边，她的内心深处仍然有我们能感觉得到的孤独。
午饭时，妈妈一个劲地催促：“给你哥打电话，问来家吃饭吧？”他总是有应酬不完的饭局，这也让老娘担心抱怨：“饭店的饭天天吃，对身体不好啊！哪有自己家的饭放心啊？”一会又说：“给你嫂子打电话了吗？她喜欢吃炒鸡，让她来家吧。”
“打了，人家也忙啊，中午不回了。”
“唉！她喜欢吃鸡。”
“哎呀，你惦记什么，人家在外边什么好吃的没有啊。”
她喜欢的只是大家都热热闹闹在家里。
饭后，她又向我诉说身体的各种不适：“腰腿最近又疼得厉害了，感觉今年的身子不如去年，老是没有力气……”
也许，这也是她情绪低落的一个原因吧。她老了，她留恋自己的儿女，我看得出她的担心害怕。
听她咳嗽了几声，嗓子有些干燥。
“去给我拿点止咳药吧？”
我听出咳嗽并不严重，一上午偶尔咳几声。“哎呀妈妈，我听出不是气管发炎，不用吃药的，喝点蜂蜜润润喉试试吧。”
“奥。”但是看出来她有几分不悦，“那次你哥听我咳嗽，太晚了咱村药店关门了，又跑到很远去拿的。”
好像没有人能比得上她大儿子的无微不至。我们都私下说，都怪哥哥把老娘惯坏了，不好伺候了。
喝了蜂蜜，还是不行，她又叫闺女：“小迪，你去给我拿糖浆吧。”
我出了门：“我去拿吧。”
这个老太太，对药物依赖，总是以为药才是万能的。
这些年来，心惊胆战地看着她大把大把地吃药，好像她觉得只有药才能保命的。是药三分毒啊。可是，听她说不适，还是得一包包地给她拿。尤其是哥哥，到处打听的什么方子都给她试试。保健的、治疗的,补肾健脾、健骨健胃、治疗腰腿疼、各种维生素、海参、艾灸盒……乱七八糟一起上，希望她能变年轻变健壮。
可是，她就像一个出力年久的老旧的拖拉机，总是这里不适那里疼痛。尤其是腰腿，中药草药针灸理疗，就是缓解不了。
每当身体疼痛加重的时候，她一定是害怕的，所以有时也自己乱投医，听一些野郎中、乱广告的宣传，把自己的身体当成试验品。每当我们吵她的时候，她就会说：“我不是想，万一中用呢！”
那天晚上，在齐鲁画院陪孩子练书画。看到一个和母亲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和她的女儿一起学国画。老人身体硬朗、精神矍铄，娘俩有说有笑地交流着书画技巧。那神清气朗的精神状态羡慕得我竟然想哭。如果我到这个年纪也这样有自己的精神世界，有着健壮的身体，不会让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成为孩子心里的负累，该有多好！
说起这些，心里很痛。能不能有万能的药，让她的余生里不再疼痛？能不能有万能的神，让时光的脚步能缓，使她衰老的节奏变慢？
可是，这个世上有多少留恋就会有多少无奈。
那一年，县医院ICU。面对那个老头的第三次病危通知，哥哥终于无奈地流着泪说：“让咱妈来看他最后一眼吧！”
我们咽下悲痛还是瞒着她说：“要做手术了，麻醉后的样子都是这样的，你来看看吧。”
她对着昏迷不醒的他说：“你要好好的，我还要和你再吵二十年仗哈！”
那个生命体征已经不明显的老头竟然动了一动。
她唤回了他，那个和她吵了一辈子仗的傻老头！
可是，他还是没有能够再陪她二十年。他们又吵了三年，就再也听不到那个老头大声大气的叫嚷了。
吵了一辈子的架还是没有吵够。没有了那个吵吵嚷嚷的对手，余生里处处写着孤独。
只有孩子，她的心里只有用孩子的爱来塞满，才能战胜生命里那些脆弱。
我们知道她的脆弱，也懂得她的害怕。从来她是一个心过分细腻的人，所有的心寄托在家人身上。
总是有太多的无奈，比如面对她的衰老和健康。
余生不长，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地多陪陪，多让她感受到我们的爱。
唯愿时光能缓，陪着亲爱的老娘能到永远。
原创作者：薄海岚，曾用名薄夫琴。山东莒南人。一个喜欢用文字温暖人生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