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2016年末的复读班教室里,广播里放着孙燕姿版的“Hey Judy”,我一边跟着哼唱,一边回味着上节语文课上老师的那句“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很大的”。有多大呢?我不知道,我只是,无比怀念我的童年,贪婪地拥住那段平行时光里散发出的温暖气息。
堆积在记忆里的旧物太多,想一一与你分享,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它们仍旧是那年的样子,丝毫没有任何改变,像是故乡,只等你探访。即使在今天,木质教学楼以及学校里的小森林已被夷为平地,花坛里的花草早已枯死,就连那人——麻老辈也已葬进黄土,我也依旧能在任何时刻清晰地在脑海里重现出它们的样子。
#木质教学楼#
不记得我有没有上过学前班,如果有,那我在合欢小学一共呆了四年。合欢小学承载了我大半童年时光,它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栋全木质的教学楼,共两层,青色或灰色的弧面瓦加顶。一楼共六间教室,一年级到六年级各一间。二楼第一间是王校长的起居室,他生活办公都在这两间小小的采光很差的房间里,紧挨着校长起居室的是一间大一点的办公室,是老师们开会办公批改作业的地方。最左边是两间空旷的活动室,用于儿童节或者学校活动排练什么的。
每每下课,我们都要踩过吱吱呀呀的木质楼梯上二楼王校长房里要水喝,王校长总是微笑地看着我们这一群调皮的孩子,然后用铝瓢从大石缸里舀出水来给我们。喝完水我们并不急着走,而是一致眼巴巴地盯着校长书柜旁的黑白电视,那时大多数孩子家里是没有电视的,这台能说话还会有人在里面跳舞的“正方体盒子”则理所当然的吸引力了我们的注意力。王校长又微笑着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放“鸡毛信”,我们一群孩子撑着脑袋蹲在电视下,对电视里那个勇敢又机智的孩子投以深深的敬意。后来又看过很多遍鸡毛信,但再没有在王校长房里看的那种感觉。上课铃响起,王校长收起微笑,板着脸让我们赶紧下去上课,认真听课了下课再来看,我们依依不舍地一边回头一边走出房间,又踩着吱吱呀呀的楼梯回到教室。教室里,却又撑着脑袋想,鸡毛信到底没有有安全送到红军手中呢?
校长姓王,我妈也姓王,小时候我妈是这么跟我说的:遇到姓王的大人,男的叫舅舅,女的叫姨妈。所以我一度认为王校长是我家亲戚,那时候王校长在大家眼中是很有威望的人物,我则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秘密并且怀着莫名其妙的自豪感直到离开合欢小学。曾有一次,王校长拖堂,我在班上散播堂姐教给我的打油诗:
“王老师,跛跛脚,太阳落坡不放学,大的饿得咕咕叫,小的饿得扣脑壳。”
大家很快学会并口耳相传,终于传到了王校长耳朵里,结果放学后全班被留下罚抄课文,被小伙伴们责怪的我哭得厉害,一心觉得堂姐才是罪魁祸首。这件事到现在我还耿耿于怀,搞不懂王校长怎么忍心罚作为他亲戚的我。
合欢小学就在我家后院上面,与我家房顶在一个水平面上,从我家到学校不到一分钟的路程,如果快迟到了我可以在20秒内跑进教室。但我从来没有迟到过,那是不用手机手表的年代,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生物钟,也许那时候才是一生中最喜欢上学的时光。因为离得近,偶尔我会在下课十分钟跑回家刨灶里的薯,用大树叶包着也仍然烫得紧,一边吹气一边剥皮,在小伙伴快要流出口水的时候分给他们一小块。
后来的日子里,我时常在梦里和童年玩伴在那两间空旷的活动室里嬉戏,梦里活动室的地板已经有好几处塌了,我在梦里玩得提心吊胆又不亦乐乎。合欢小学停办以后,有通往二楼楼梯的那个房间被锁起来,我们仍想去楼上玩耍,于是学会了从格子窗户往上爬,最初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后来我却成了小伙伴中率先爬上去的人。其实二楼也并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只是因为王校长曾住在那里,只是因为每次期末领成绩单是在那里,只是因为儿童节一群小伙伴排练舞蹈是在那里,只是因为我领到的第一张奖状第一个铁皮文具盒是在那里。
老楼,我想念你,很久很久。